(接之前的日记)

萧风一边叙述,一边捡起面具,说道:“我知道您绝对会反对奴役之事,而且十有八九,王后会在舞会中透露下层船舱情况。为防止您冲动之下行错误之举,我便在这面具中放了催眠粉,以便情况不对,便让你睡上一觉。”

我听着生气,怒道:“这是什么狗屁主意?母后的做法本来就是错误的,我难道不能仗义执言?”

萧风微笑道:“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做法,单以生存的目的来说,你母亲的做法是正确的。”

说着话,萧风指着面具上一个凸起,又道:“这里还有一个信号发生器,以便我随时掌握您的行踪。”

我登时呆住,心生惧意,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是跟踪狂?可……可我是男的……”

萧风苦笑道:“放心吧,萧某正常的很。”

我摇了摇头,道:“萧风先生,您这可就是歧视了,性取向并无正常异常之分,就跟吃米饭和吃面包是一样的。”

萧风皱了皱眉头,说道:“您话是没错,但就是迂腐了些,听得我想揍人。”

听他这么说,我登感心里忐忑,却听萧风继续说道:“潜入盖甘斯坦号之后,我发现这次追猎的灾厄,便是‘毁灭之国’,深恐自己无法与之匹敌,于是便下了一个决心——哪怕无法阻止琳兰的毁灭,我也要尽全力救下一位琳兰的族裔。如果做到了这一点,或许便能破除‘毁灭之国的诅咒’。也可算作我对灭种之灾一次卑微的胜利。”

“我经过调查之后,发现唯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您是琳兰的第四皇子,却从未利用自己的特权,欺压过任何一人。我向你的佣人们打听,他们都说您心地仁善,从小到大,都未曾伤害过人或者动物。而且对待所有人皆一视同仁,即使是路边乞讨的乞丐,您瞧见了,也会偷偷将零用钱全数送出。”

说到此处,萧风嘴角微扬,笑着说:“到得后来,你母后都不许您随意外出……因为您的零花钱都不够用了。”

我听他这般夸我,不由觉得脸上发烧,嗫嚅道:“不……您过誉了,大家都说我单纯得近乎愚蠢,也因此……母后对我也并不看重。”

萧风认认真真地说道:“不,这是最罕有的特质,我一见到您,便察觉到这等特质是何等的可贵。我好久没见过您这样的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现在您明白了吧?王子殿下。不知您愿不愿接受我的保护?”

我惊喜万分,点了点头,还未开口,萧风却已躬身行礼,正色道:“我萧风在此立誓,从今以后,但凡我萧某人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您的生命受到任何威胁。如违此誓,萧某便自绝于天地。”

我见他这般郑重,吓了一跳,忙道:“不不,萧风先生,您不必如此,我这条小命没什么用,死就死了,您可要好好活着,多狩猎些灾厄。”

萧风豪爽一笑,道:“现下而论,萧某要保的人,还没有保不住的。”

我见他这般自信,先前的疑虑已不翼而飞,笑道:“这就好,这就好,我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灾厄呢。”

话一出口,萧风先生周身陡然散发出可怖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所幸这一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萧风先生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捏着眉心,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王子殿下。一开始,我的确感觉到你有一股与灾厄类似的气势……但这感觉若有若无,我也无法确定。以往我状态不好时也曾有过误诊,因此便打算继续对您随访。”

说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不过现在好了,我刚试探过,你周身再无分毫灾厄气势,全然与常人无异。”

我松了口气,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贝西卜说的猎灾灵网又是什么东西?”

“这么跟您说吧,世上所有生物,面对灾厄之时都会有一定的预感。比如暴雨来临之时的飞鸟,地震发生之前的蚂蚁。这是生物本能,与生俱来。”萧风耐心解释道,

“贝西卜研究了这一现象,将这等动物灵感植入杂合兽之中,一旦预感到灾厄,便会自动追踪,展开攻击,这便是‘猎灾灵网’。他以前常自夸这‘猎灾灵网’百发百中,现下看来,不过尔尔。”

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粗豪大笑起来。

我觉得他性子似乎与有些改变,不由奇怪,问道:“萧风先生,那你为何一开始便不对我明言,却要绕这么一个大弯?”

萧风挠了挠头,道:“王子殿下,您试想一下,如果您一上船,便有一昌国怪人跑来,向你说什么灾厄奴役之事,还要做您保镖,您会有何反应?”

我想了想,道:“我会找人将您送到精神科就诊。”

萧风再度大笑起来,只见他松了松衣领,笑道:“奶奶的,你们琳兰破规矩真多,老子装绅士装得快断气啦。现在老子成了你保镖,那虚了吧唧的一套总算可以扔了,以后等得了空闲,咱哥俩去大喝一顿,不醉不归。”

我头上冒汗,心道:“原来你之前那温文尔雅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当真人不可貌相。”

不过至此,我心中疑惑尽解,之前那缠绕不断的脑中私语也再无声息,不由心情大好,笑着问道:“对了,萧风先生,您上来的时候,可曾发现船内可有骚动?”

萧风笑道:“今日一早,那巡逻士兵发现队长被关入大牢,都大呼小叫起来。上司大怒,非说他们玩忽职守,定然磕了药,一验小便,果然有十几种药物反应,这不,他们都被关了禁闭,那遗失的军服和枪械也算在了他们头上。”

我也觉得好笑,又想起一事,紧张地问道:“对了,有没有人上报发现两具尸体?”

“什么尸体?”萧风面露困惑。

我向他细细叙述了丧尸袭人之事。萧风神情凝重,翻了翻我瞳孔,又唤来理科生,问了我一些问题。理科生问完,淡淡说道:“他很正常,并无精神疾患。不过有些自以为是,认为自己为民除害,渴望他人夸赞……”

话未说完,萧风在他头顶一按,他闷哼一声,融入萧风肩膀。

萧风细细思索一番,忽而道:“事有不对,假如你所说并非幻象,那必有人遮掩此事。事不宜迟,我这便下去查探。”

我急道:“我也跟您一起去。”

萧风面露惊诧,问道:“您在此处安全得很,为何要去下面冒险?”

我咬牙道:“萧风先生,实不相瞒,我琳兰王族有两件传国神器,乃是一枚戒指与一枚印章,拥有此二物者,方有资格继承皇位。临行前,我母后已有意将皇位传于我伊刚大哥,因此将此二物交予他保管。但昨夜我在大哥房内反复翻找,却一无所获。因此我必须查明它们下落。万一我家人已死,我必须负起责任,成为国王。”

萧风似刚认识我一般,对我上下打量,片刻之后,他一把将我搂过,放声大笑道:“王子啊王子,没想到你外表柔弱,却也有担当之勇,萧某果然没有看错人,好,咱一起下去,看看世上灾厄,能奈我何?”

他用词依旧古雅,却多了一分侠客豪气,我听得热血沸腾,强抑激动,说道:“不过……萧风先生,我有一不情之请。”我嗫嚅道,“以您的能力,单救我一人岂不是大材小用?不如……”

萧风点了点头,道:“我会竭尽全力,但如果情况糟糕至极,我只救你一人。”

之后我俩自密道返回,途中趁着浣洗室中无人,顺了一件军服,萧风身形虽高,但动作甚是灵活,三下五除二便告得手。

不久之后,两名士兵自指挥塔之后走出,装作巡逻的样子,向下层走去。

母后她们一定被关在最安全的所在,而整艘船上最安全的地方,除了母后房间,便是军队基地。

军队基地占据了整个第十层,以我俩现在的权限,无法前往。

故萧风先生提议,先回位于第五层的军队分基地,再作打算。

我俩进了船舱,发现以往那游客人头攒动的情景再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的岗哨与禁行标志。

看来戒严已延续到了白天,而且警戒级别明显比昨天夜里高了许多。

我与萧风对望一眼,均猜测其中缘由,或许跟昨夜的两具丧尸有关。

更为奇怪的是,有些客房中有着明显的人语与撞门之声,房间状态却显示着无人。

细数之下,这类吊诡房间约有十分之一之多,萧风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我好奇心起,但不欲多生事端,只好视而不见。

萧风每路过一处岗哨,便上前出示证件,在交谈几句后,我俩便得顺利以通行,我知道这必然是理科生的功劳。

路过了约十余个岗哨,我们往下行进了四层,至第五层中央,前方的墙壁颜色变成了雪白,地板与天花板均绘着插着刀与剑的盾牌。

这是帝国军的标志,我们无疑已接近了军队的分基地。

萧风忽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我,轻声说道:“达克,你可知道,盖甘斯坦号的房间会自动识别有无人入住?”

我答:“知道。”

萧风又问道:“那你可知,其判断有人的标准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答:“不知道。”

萧风回过头来,神情充满了悲伤,说道:“心跳。”

我只觉心脏被人攒住一般,一时口干舌燥,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些房间里的人,都已成了丧尸。”萧风苦涩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