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政殿上的审问更像是一场闹剧,至少姚少匀爷儿俩没少偷偷在屋子里喝小酒感慨太上皇并太上皇后的风姿。
有又许多风骨之臣不断感叹,当年成皇帝不顾太上皇意愿,死乞白赖的将皇位传给自己这小儿子,还是很有道理的。
那林娘娘也着实厉害,可见引得太上皇青眼,也绝不是因着颜色。
便是他们那才两岁多点儿的儿子,也是龙章凤姿,小小年纪,便已显露非凡之相。
与此相比,皇帝、皇后并一干皇子、公主们,便显得逊色许多。
皇帝颓然的坐在凤仪宫,看着呆愣着不知想什么的皇后,见她曾经秀美的容颜上已露出几许脂粉也遮不住的细纹,原本的怒火便淡了几分,心底更升起了一丝无奈,也许一切都是命。
有太上皇珠玉在前,任他们怎么折腾都是徒劳。
也许他一开始就该认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来他的所思所想,在太上皇眼里都只不过是一场笑话吧?
想想那个夜晚,他怎么就鬼迷心窍的听了陆睢的话呢?
张耀祖将林宁告上大政殿的那晚,萧临渊的凭空出现震惊了无数人的心。
太上皇出现了,而且有了一个同为太祖最纯血脉的儿子,这个现实如魔咒一般萦绕在皇帝心头。
那个深夜,皇后来到了皇帝所居的通政殿,而后陆睢进宫,同来的,还有一个上了年岁的随从。
可正是这个随从,却是先前通政殿里服侍成皇帝的内侍。
据陆睢所言,这个内侍是成皇帝故去后,被太上皇遣散出宫的宫人,因无家可归,一次遇难偶被陆家所救,故此卖身陆家,以报救命之恩。
这其中的巧合皇帝不想深究,只是这人所言却令人心惊。
成皇帝当年故去时留有密旨,若昭圣皇帝禅位,其后继任者,以其子嗣为先。
也就是说,若萧临渊没有孩子便罢了,他自己不愿意当皇帝,只能从别的皇族子嗣中选择一个来当,可一旦他有子嗣,不论什么时候,都比别人具有优先权。
这个“别人”,自然包括现任的皇帝,以及皇帝的儿子,无论嫡庶。
成皇帝简直太过偏心。皇帝刚刚听一这个消息,第一个感觉便是荒谬,敢情从他爹到他,再到他的儿子们,在成皇帝,他皇祖父这里,都不过是昭圣皇帝的替补?甚至他不愿当皇帝,这皇位还得给他的儿子留着?那他们辛辛苦
苦坐上这皇位是为了什么?
更可怕的是这圣旨据说就在太上皇手中。
紧接着陆睢长跪不起,坦承那贩卖人口一事系陆家一不成器的庶子为赚银钱所为,绝无谣言中称勾结北蛮之事,细想来恐为政敌所构陷,其用意极为险恶。
皇帝一向心思沉,也多疑,之前听林复之言,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通敌卖国之人揪出来的,可眼下陆睢一说,便又犯了寻思。
或许那金老五是受了别人指使?或者是陆家为了脱罪故布疑阵,祸水东引,或者真有那么一个人,买通金老五,故意栽赃嫁祸陆家,想要拉皇后、二皇子下马,自身上位,但还有一种可能,是之前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但今日听了这老太
监的话,又觉得十分通情理的,便是太上皇在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想想林宁之前做的,捐钱救灾治鼠疫兴农事,哪一项都是不世之功,哪里是她一个女子能做的出来的?莫非都是为了她或她儿子上位造势?还有这贩卖人口一事,怎么就那么巧被她发现了呢?那金老五,怎么就落在紫衣卫手里了?这案子一直在紫衣卫手里,林复却好几个月审也不审,好似在等着什么一般,现在北蛮事发却来告诉他有人通敌
,这可是煮好了饭就等着他来揭锅?
这样一节节想来,皇帝的心里便如惊涛骇浪一般,想稳也稳不住了。别说他的儿子们有没有希望继承皇位,就连他,也保不齐哪天就被撸了下来,若要废他,也不过太上皇一道旨意的事。
所以这么些年他才矜矜业业,勤勤恳恳,不敢有失。
但现在看来,这皇位,还真不是谁干得好就是谁的。
皇帝没有怀疑那老太监的话,一是这人他的确在成皇帝身边看到过,二来,陆睢胆子大,但构陷太上皇这事儿,他还真干不出来,有那心也没那胆儿。陆睢有个提议,要想解决这件事,还得从林宁入手,有一个不光彩、不名誉的母亲,基本上可以否决萧玄承继皇位的可能性,他便是再出色,也不过只能做个贤王罢了,大显绝不能有一个罪妇之子的皇帝
的。
而太上皇以后会不会有其他儿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者可以在太上皇的后宫里下下功夫。
至于人贩子一事,皇帝则是半信半疑,但在皇位更迭这样的大事下,这点事也就不算什么了。
既便陆家真的是幕后主谋,便是他们真的勾结北蛮,一来所图并未成功,北蛮反而损失几万精锐,元气大伤,与大显并未造成实质的害处,二来,他总得先保住自己的皇位,以后才好收拾他们。
如若真的曝出自己皇后、嫡子并他的外家与外邦勾结图谋造反,他这当皇帝的也面上无光,遭天下人耻笑不说,也难免在史书上留一个失德的记载。
所以,才有了第二日金老五并北蛮三皇子赤勒和那黑衣人首领齐齐身亡一事。论说这事情做的并不高明,皇帝也是提心吊胆,可没办法,有那样的圣旨在,他若不做点儿什么,来日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位被别人夺去,他可没有太上皇这样的本事,一旦没了皇位,就什么也没有了
,甚至有可能过得连他那几个兄弟都不如。
皇后心头更加苦涩,这事情架不住查,沈家人总不会无缘无故的上京,以太上皇的手段,怎么会不知道这事儿是陆家在操控?必会恨上陆家的。
若是将来皇位传给那小娃娃便罢,左右他们这些人谁也得不了好处去,可若万一这皇位仍由皇帝一脉来承,那自己的二皇子,一定是没有希望的,太上皇不会站在她们母子这一边。
可她没得选。
这也不过是放手一搏,怎么样也不会比通敌叛国谋逆造反的罪更重。
她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皇帝没心思安抚皇后,只冷冷的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去了郭莹的莹华宫,此时,再没有比女子的温情和婉转更能安慰他那颗挫败的心了。
林府里,林宁美美的吃着萧临渊递过来的葡萄,听他低声说着这里面叽叽歪歪的事,讶异道:“还真有那圣旨啊?”
萧临渊点头。
“这成皇帝也忒偏心了!”
萧临渊挑眉,并不以为忤,这句话想必早就有无数人暗地里说过了。父皇就是偏心的,这一点他自己从不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