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故里

阳光灿烂,无风只有云。

在唐城下车的时候,我简单的行李箱,让我感觉似乎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度假。

每一天,九牧跟他的妈妈,都会按时给我发来约瑟跟宝贝的照片或者视频,这让我心中感觉安慰了不少。

下了地铁站的时候,我看着自己从小居住了十几年的街道,顿时感觉自己已经落入到了现实的平地。

与安以琛的豪华别墅不能相比,从小居住的小区的墙体,依旧是那样的破旧;与我在国外居住的异国风情的小院也不同的,小区的住宅楼虽然是简单的小高层,但满地破旧的痕迹,充满了十足的生活气息。

而这里,就是冯安琪曾经心甘情愿,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平凡世界。我想到这里有些苦笑,是不是因为她要信守对崔世淮的诺言,将我从我的母亲梅久婉身边远远带离?

“薇薇?”

身后传来了一阵迟疑的呼唤。

“爸?”

我有些惊讶地转过身,看着一头白发的余长雄就站在我的身后。

“真的是你?你还知道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面前的这一位男人,此时一脸的悲哀。这一位自我小的时候,就很疼爱我的男人,一向都是乐观向上的。

我正想仔细瞧瞧,却看到,他的脸上很快就被另一种憎恨的表情给代替了。

“爸!?”

我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说是记恨我不回家,那么我想,他一定已经知道了,我其实并不是冯安琪与他亲生的孩子了。

并且这么两年多来,我也一直有定期寄钱给他们的。

我不欠他们的。我有些自私地想着,并低下了头……

“不要叫我爸爸!”

余长雄说着,气得一拄拐杖,就径自向着楼梯间走去。

“我扶您!”

看着他颤颤巍巍地,就要自己走,我赶紧放下手中的行李,跑了上去。

刚进客厅的玄关处,我就发现那边依旧摆着的是冯安琪喜欢的那一副小屏风,上面画着的几朵红梅,印着的墨枝依旧是那样别致显目。

只是,扶着余长雄换好鞋子后,我抬起头,顿时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冯安琪的遗像正工工整整地摆在了壁柜的上方。

“爸!?”

我有些不能接受地看着余长雄,顿时红了眼眶。

“你走后的三个月……”

说着,余长雄也有一些哽咽,只是他的眼睛始终都不看我一眼。

“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有些悲伤地紧紧捏住了身边的桌角。

“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我能找得到你吗?你这个不孝的孩子,就因为你妈对你自小冷淡了一点,你就恨她!恨她!”

余长雄生气地将拐棍用力地在地上使劲地拄着,可是他的眼里却泪珠不断地往下掉。

“爸!爸!您别生气了!我没有恨她,没有恨她,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我连忙扑过去抱着余长雄,生怕他因此激动再出现什么异常。

“你有苦衷?你有什么苦衷,就不能跟爸爸妈妈讲吗?”

余长雄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我……”

话到嘴边的我,顿时又自己吞了下去。

我想起了冯安琪对我发泄的那一次……

这么多年了,也许那一次,才是她唯一一次吐露自己心扉的一次,她的苦楚,她的委屈,她的无望,她的悲哀……在那一次毫无形象的叫嚣声中,对我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我以为她至少是对面前的男子,养育我二十多年的养父余长雄,是有一点感情的。然而没想到,她阴郁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像林黛玉那样抑郁而终。

“爸!我想去妈的坟前看看!”

毕竟是养育我多年的人,我心中也不免有些难受。

人死如灯灭,诸多的情爱仇恨,也就一去不复返了。我想我并没有恨过她,但是对她究竟是何种感情,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冯安琪的墓碑前摆着一株新鲜的百合,一看就知道是人刚刚摆放上去的。

我与余长雄都有一些惊讶,会是谁呢?

前后没有一个人影,若不是刻意地避开我们俩,那就是人早就离开了。

没有太多的话语要对已经市区好的人去抱怨,之希望她一路走好。

“她其实一直对你是关心的!”

身边明显变得苍老的余长雄,声音里充满了无比的沧桑。

“我知道!”

我淡淡应着。

“去少年宫学画画的时候,她并不是不想让你去,而是打算自己在家教你的。你妈,她其实不是教音乐的,而是学美术的!”

余长雄似乎在追思着什么。

“什么?”

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从小到大,我就对图形十分的敏感,但是我从不知道对美术有研究,不但有我这个从小学习美术的人,还有一个专业是学美术的人。

“爸!您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妈妈是学美术的。”

“你妈那个人就是心气儿高。你小时候曾经说她不懂画画,只会唱歌,她就记下了,呵呵!她也就是一个爱生闷气的大孩子而已。总喜欢自己躲起来自己瞎想,瞎琢磨,结果耽误了自己一辈子。”

他说着,眼神飘得更远。

“爸,您都知道……?”

我没有再说话。

“知道!你不是她生的,更不是我的孩子!但是,我们都很爱你。”

余长雄说着,慢慢蹲下来,细细地摸着墓碑上冯安琪的画像。

“谢谢!我也很爱你们!”

我轻声说道。

因为我爱,所以曾经才觉得有了伤害!我在心中默默说着。

“恩,人总得念着别人的好,过日子才行,不然背负着仇恨每日活着,会很累!”

我没想到余长雄会跟我说这样的话,顿时惊讶地看着他。

而他却看着我一脸的惊讶,径自笑了。

他伸手从怀里慢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吊坠。吊坠的链子下方,连着的是一枚小小的照片盒。

打开照片盒,一枚金属铁片的里面,竟然印着的是一组房子的门牌号码,以及一连串的我看不懂的数字。

“这是什么?”

我惊讶地看着余长雄将它递给了我。

“你妈留给你的!拿着吧,她这辈子除了我跟你,也没什么人会真的将她放在心上了。”

余长雄似乎有些感叹。

而我正想问他知不知道这些数字的含义的时候,他却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我。

“你妈以为爱了一辈子的男人,恰恰是她最应该去恨的仇人。孩子,我不希望你有一天会为你妈报仇雪恨,更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你要记住,爸爸希望你不要像你妈妈一样,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做无谓的事情。”

说完,便拄着拐杖,深一脚矮一脚地自己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