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嘴!”辛月笑斥了一句,见他面露倦色,扶他躺下,“睡一会儿吧,趁着还有两日功夫,你好好养伤,能养好一点是一点;这萧若傲要是真去了齐国,后面还不知道生出多少事来呢。”说着,她又道:“我去炖盅参汤,你醒了正好可以喝。”
“这种事情交待底下人去做就是了,你累了一日,快去歇着吧。”
“这军营里都是一群大男人,粗心大意,上回连药都煎焦了,实在不让人省心,还是自己去的好。”在辛月准备离去之时,张启凌突然拉住她,歉疚地道:“你怀着身子,本该好好养胎,结果却还要反过来照顾我,实在对不住。”
辛月唇角扬起一缕温暖的笑意,“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就行了,这一笔笔帐我可都给你记着呢,等回到金陵后,必须得加倍补偿回来,否则可不与你罢休。”
“一定!”张启凌与她相视而笑,手悄然握紧,握在那掌心里的,是属于他的真实与未来。
繁花落尽,千帆驶过,他终于找到了能够相伴一生的人,没有轰轰烈烈,只有细水长流……
在周军起程回金陵的同时,萧若傲正如张启凌所料,借道南昭来到了齐国都城临淄,不过见齐帝的过程并不顺利,一连等了五六日都没有见到齐帝,每每问起驿丞,都是一个答案,称齐帝国事繁忙,让他耐心等一等。
这日也不例外,萧若傲刚开口,驿丞便满面内疚地道:“小人今早才刚刚去宫城问过,这阵子奏折堆积如山,陛下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还请楚帝您再等几日;只要陛下一得空,立刻就会……”
“行了。”萧若傲打断他千篇一律的说辞,冷冷道:“总之我今日一定要见到齐帝。”
驿丞搓着手,一脸为难地道:“您可这是难为小人了,陛下见不见您,哪是小人能做主的,小人顶多只能帮着通禀一声,您还是……”
萧若傲不由分说地打断道:“你告诉齐帝,他若再不肯见,我立刻就离开,以后也不必再见。”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我若走了,你怕是也不好交待吧。”
驿丞没想到他态度如此坚决,推脱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噎了回去,犹豫片刻,他无奈地道:“那好吧,为了您,小人就再跑一趟。”
在走出驿馆后,驿丞回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都已经成丧家之犬了还在这里作威作福,楚帝……我呸!”
北周攻入应天的消息,早已经传遍各地,临淄做为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当然不会错过这个重要信息。
驿馆里,一名中年武将正在劝萧若傲,“陛下,既然齐帝不愿见,咱们回去就是了,何必在这里看他们脸色。”
萧若傲拨弄着炭盆里烧得通红的炭火,漠然道:“回去?回哪里去?”
“虽说北周占了应天,但咱们还有数十座城池在,只要陛下振臂一呼,立刻就能集结大军,夺回应天。”
萧若傲停下手里的铁杆子,冷笑道:“这几年朝廷的情况,别人不清楚,你屠战难道也不清楚吗?西楚……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西楚。”
屠战咬一咬牙,沉声道:“就算这样,咱们也还有南昭在,定能东山再起。”
“南昭……”萧若傲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心里是说不出的错综复杂,曾几何时,他觉得覆灭南昭是最正确的决定,如今回想起来,分明是最大的错误,可惜悔之晚矣!
萧若傲压下纷乱的心思,哂然道:“你是觉着北周会给我们时间,还是觉着那些南蛮人会听我的话?”
屠战无言以对,他们攻下南昭已将近二十年,可这二十年,那些南昭人始终不肯真正归降西楚,只是碍于大军镇压,不敢明着反抗,要他们助萧若傲夺回应天,简直是笑话。
至于镇压南昭的大军,因为这几年内政动乱,一次又一次调集,如今只剩下区区十万人,堪堪能够压住南昭的局势,一旦调动,那些南昭人必会趁机动乱,到时候腹背受敌,更加麻烦。
旁边一名相貌斯文的中年人蹙眉道:“臣等明白陛下的顾虑,可齐帝……恕臣直言,只怕不乐观。”他是萧若傲身边的第一谋士,叫常平,反过来就是平常二字,但他的智绝不平常。
萧若傲眼眸微眯,“放心,咱们开出的条件,足以让他心动。”
常平犹疑片刻,道:“还有一件事,臣不知该说不该说。”
萧若傲没有说话,而是朝屠战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开门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朝萧若傲点了点头。
确定外面没人监听后,萧若傲道:“行了,你说吧。”
常平轻声道:“此次北周突然进攻应天,是因为皇三子被一名叫秋水的女子害死,而他们以为秋水是咱们的人,可事实上并不是;陛下不妨细想,楚周两国开战,对谁最有利?”
“齐国!”萧若傲张口吐出这两个字。
“正是,所以臣斗胆猜测,秋水……会不会是齐帝派去加害皇三子,然后嫁祸给咱们的?”
屠战生气地道:“若真是这样,齐帝未免也太卑鄙无耻了。”
“只要能得利,卑鄙一些又有何妨。”常平答了他一句,对萧若傲道:“如果真如臣猜测的那样,咱们与齐帝合作,那就是与虎谋皮!”
萧若傲神情异常平静,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你以为朕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吗?”
常平一惊,试探道:“既然陛下早有怀疑,为何还……”
萧若傲取过一只橘子徐徐剥着,一边剥一边将橘皮扔进炭盆里,很快有一股清新的气味弥漫在屋中,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不找他找谁?”
常平眼皮一阵狂跳,他大概猜到了萧若傲的打算,只是……这实在太疯狂了,能够行得通吗?
“陛下……”常平刚说了两个字,便被萧若傲扔过来的橘子打断,“这橘子味道不错,你们俩个也尝尝。”
“谢陛下赏赐。”常平知道他不愿多说,只得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