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聪子也是个有福之人,能够遇到昭容这么一个心慈又肯怜惜下人的主子。”面对慕千雪的称赞,赵平清连忙道:“娘娘廖赞,要说心慈,臣妾怎比得上母后与娘娘。”
慕千雪笑一笑,自奶娘手里抱过孩子,养了半个余月,孩子比刚出生时白胖了一些,软软的一团,令人爱不释手,在孩子右手上,缠着一串枷楠木佛珠,一颗颗光滑如玉,显然是常被拿在手里摩挲,“本宫前日陪母后用晚膳,听说昭容去母后那里求了一串佛珠,想必就是这一串了?”
赵平清笑道:“是呢,也不知是否早产之故,这孩子出生后夜夜哭闹,奶娘怎么都哄不好,直至求来了母后用的佛珠,方才好了许多,所以这佛珠求来后一直都贴身戴着,从不解下。”
慕千雪轻拍着困顿欲睡的孩子,摇头道:“怀胎十月,方才瓜熟蒂落,可这孩子才在昭容体内待了九个月,就被强行诞下,实在可怜,难怪他会如此哭闹。”
赵平清眼圈一红,低低啜泣,“皇后对臣妾不满,臣妾是知道的,但万万没想到,她竟会狠心到连一个无辜孩子都不肯放过;幸好孩子没有大碍,否则……否则臣妾也活不下去了。”
慕千雪望着低头拭泪的赵平清,暗自冷笑,若非早知实情,怕是真要被她瞒过去了,她将已经睁不开眼的孩子交给奶娘,道:“殿下困了,抱他去睡吧。”
在奶娘依言离去后,慕千雪长睫微动,凉声道:“昭容与本宫都很清楚,皇后赐下的安息香,只是安息香,并无麝香。”
赵平清眸中精光一闪,复又如常,含泪道:“臣妾知道娘娘一直认为皇后无辜,但安息香中明明白白混着麝香,若非皇后,又会是谁?”
慕千雪按一按玫红刺金广袖,忽地道:“昭容真以为赵太医是你的人吗?”
赵平清一怔,小心地斟酌了言语,“臣妾不明白娘娘之意。”
慕千雪淡淡一笑,对小元子道:“把册子拿给昭容看看。”
“喳!”小元子自袖中取出一卷薄薄的册子,双手递给一脸不解的赵平清,后者翻看了几页,愕然抬头,“脉案?”
慕千雪接过小聪子递来的君山银针,淡淡道:“不错,这是本宫摘录出来所有关于赵太医的脉案,昭容不妨仔细看看,本宫相信以昭容的心思,当能从中瞧见端倪。”
赵平清摸不准她的心思,只得半信半疑地仔细翻看脉案,初时还好,待到后面,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许久,她猛地一合册子,抬眸盯着正在徐徐饮茶的慕千雪,沉声道:“他与宁寿宫那位有往来?”
慕千雪含了一缕浅淡的笑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昭容不会不懂,只因太过相信赵太医,方才着了当,成为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不知。”
赵平清神色连变,良久,她暗自吸一口气,凉声道:“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慕千雪双眸微眯,凝起一缕慑人的寒光,“到了这个时候,昭容还要满口谎言吗?”
“臣妾……”不等赵平清说下去,慕千雪冷冷道:“麝香是你掺在安息香中的,为得就是陷害皇后,确切来说,在你从皇后那里求得安息香之时,就布下了这个局,如果没有意外,皇后因为谋害皇嗣,无德添居中宫之位而被废。”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寒冰结成的利锥,狠狠扎着赵平清双耳,刺得她耳膜生疼,脸颊不由自主地抽动着。
紫燕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道:“奴婢知道娘娘想替皇后脱罪,但也不能将罪名安到主子头上来,难道小殿下早产一事,也是假的吗?”
慕千雪唇角微微一扬,素手轻抬,小元子会意地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放入她掌心,“本宫这里有一道药方,名为血府逐瘀汤,你可有印象?”
紫燕面色倏然一白,衣袖下的双手微微哆嗦,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奴婢又不是大夫,怎会知道。”
她的回答令慕千雪笑意渐深,“那可真是奇怪了,据御药房记载,八月初八这一日,紫燕姑娘你曾拿着这张方子去抓了六贴药。”
紫燕眼皮一颤,强笑道:“原来那个就是血府逐瘀汤啊,娘娘不说,奴婢还不知道呢。那阵子奴婢常觉头痛胸痛,就请赵太医把脉开了张方子,奴婢识字不多,根本不知那叫什么方子。”
“这张方子里,有一味极为重要的药材,名为红花,但凡孕妇堕胎催产,都会用到此物,虽然每一贴血府逐瘀汤里的红花不多,但六贴加在一起,足以让一个怀孕八九月的孕妇早产。”
“主子历经种种艰难方才熬到这个月份,视小殿下如性命,怎可能在小殿下还未足月之时服用红花催产,娘娘说出这话,不觉得可笑吗?”紫燕心中惊骇到无以加复,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隐秘的事情,怎么会被慕千雪给知道,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无论如何,这件事绝不能承认。
小元子面色一寒,上前斥道:“放肆,你怎敢这样与娘娘说话!”
“无妨。”慕千雪示意小元子退下,目光在一言不发的赵平清面上冷冷梭寻,“若本宫没有猜错,赵太医应该是告诉昭容,胎儿窘迫,熬不到足月,需要即刻催产,对吗?”
赵平清紧紧攥着锦衾,心脏在胸口疯狂跳动,她比紫燕更懂得审时度势,所以她辩得出,慕千雪并没有在讹自己,而是真的识破了一切。
良久,她终于在窗外一阵又一阵的风声中寻回了自己的声音,“娘娘想怎样?”
慕千雪直视她,“在回答昭容之前,本宫想先问一个问题,希望昭容可以如实回答。”
赵平清低头片刻,道:“能够回答的,臣妾一定如实回答。”她面色颓败而苍白,在透过窗纸照进来的天光下,甚至能看到细微湛蓝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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