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轼薇醒来时是在医院里,周围三两个医生围着,李嫂在病床床尾伸着脖子探看。
“醒了,醒了。”李嫂对着手机里说,俞风城被堵在中午的高峰期车流里,恨不能插翅而飞。
“嗯。”俞风城挂上电话,惶急地神色稍解,手指百无聊赖地在方向盘上弹动,车一晃一晃地向前行驶,早上还晴好的天色变得阴沉晦涩,预谋着一场雨。
林轼薇按着床沿从床上翻身坐起来,问道:“我怎么了?”
“你昏厥了。”护士调试着她头顶上的输液瓶。
“姑娘,你既然怀孕了就要好好注意身体,尤其是营养,一定要跟上,也不能太操劳,不然很容易小产的。”医生一边记录她的体温状况,一边对她说。
“什么?您说什么?谁怀孕了?”林轼薇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不然怎么会听见如此荒唐的一句话。
“你啊,你怀孕了自己都不知道吗?”这次换医生和护士讶异了,“你怀孕两个多月了,你不知道?”
轰,一声惊雷,一阵恍惚。
林轼薇摇头,脸上全是震惊,这孩子来的如此不合时宜。
“做大人的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呢,你这样很容易搭上孩子一条命的。”医生教训到,“你自己有没有停经你不知道吗,这是常识啊。” 林轼薇身体不好,有时会月经不调,一两个月不来大姨妈的时候也有,本来慢慢调理已经好多了,可这段时间这通遭遇,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厮摩下,身体出现异样实属正常,林轼薇并没有往孕事这
方面靠,况且她很少出现孕吐。 林轼薇心中荒凉,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不知道当如何自处,一个残忍的想法浮上来,她摸一摸自己微微有些鼓胀——就和吃的太饱或消化不良一样微凸的肚子,入手仿佛感觉到生命在运行——
她曾经的某时某刻多么盼望这样一个生命的降临,没想到它真的来临时,自己心境两样,竟有欲除之而后快的残忍想法。
“薇薇,你起来了。”李嫂拿着一盒热牛奶进来,“你先喝点牛奶,我去食堂看看有什么你爱吃的菜。”李嫂已经知道了她怀孕的事,一顿,问道:“薇薇,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孕妇的口味与众不同。
林轼薇背过脸去,望向窗外,摆手。
李嫂见她脸上一丝喜色都没有,神情更加小心翼翼,“那我先去看看。”李嫂说,微谨地踱步出门。
李嫂走后,林轼薇已经打定了主意。
她拔了输液的针头,一道药液溅湿了她的手掌,被针扎过的手背上,丝丝的血丝氤氲而出。她不管,仿佛不知道疼似的,出了病房,来到医生的的值班室。
“哎,你怎么起来了?”医生还是刚才给她看病的医生,站起身问道,起先惊诧于她对自己的孕事一无所知,现在惊诧于她对自己的孕事丝毫不喜。
苍白的脸上,都是抗拒,抗拒着这个新生命的来临。
“您好医生,我想……”她犹豫,一咬嘴唇下定了决心,“我想流掉这个孩子。”
此话一出,医生的眼中带上了了然和同情。
未婚先孕,八成孩子他爹还不会露面,这种事情,在她的从医生涯中见得多了。
“哦,你先坐。”医生让她坐下,问:“陪你来的是你妈吗?你结婚了吗?”
林轼薇心头烦,反问道:“请问,这跟流不流孩子有关系吗?”说完又觉得自己口气太硬了,转而低声说:“不好意思,我的事情我想自己做主。”
“行。”医生并没有因为她的回怼觉得尴尬亦或气愤,这种事也是经受惯了的。
“只要你想好了就行,你确定要流掉这个孩子吗?”医生又一次追问。
林轼薇眼色暗了暗,沉下心,说:“是,拜托您了。”
“好,你坐在这稍等一下,我准备一下,稍后会有人来叫你。”医生说着走出去。
因为林轼薇语气间的一抹犹豫医生才反复问她确定了没有,也是有跟老公赌气流了又后悔不迭的。
任何一个生命都应该被尊重,不能作为筹码和意气用事的苦果。
林轼薇等待的功夫,李嫂回了病房,发现不见了她,这时俞风城也刚赶到医院,打电话给李嫂。
“薇薇不见了。”李嫂急急地说,就这么不大一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
俞风城皱眉。
“对了,对了。”李嫂才想起来之前忘了跟俞风城说林轼薇怀孕了的事。
“薇薇怀孕了,都两个多月了。”李嫂忙说。
“什么?”这个消息对于俞风城来说,也甚是突兀。
“薇薇怀孕了,今天刚检查出来的,医生说都有两个多月了哦。”
俞风城挂了电话,冲到楼上,是空荡的病房。
“怎么办?怎么办?”李嫂已经完全乱了手脚。
“卫生间有吗?”俞风城看着女卫生间,希望下一秒,她就从里面出来。
“没有啊,刚才找过了。”
俞风城略一沉思,抓住一旁路过的小护士,力度太大,抓疼了人家。
“对不起。”小护士一看俞风城,立马不计较了,颜值即正义。
“妇产科在哪?”俞风城问,眼睛里的光要嗜人。
“找医生吗?前面走左拐就是了。”
俞风城几乎狂奔,在医院的走廊上,拔足狂奔。
不安在渐渐扩大。
俞风城挨着门一个一个找,看到产房的时候顿了一下,就要走过去,等等……
“哎,你不能……”闯进去。护士的话只说了一半,俞风城已经闯进去了。
终于——
“林轼薇!”俞风城低吼着,字眼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轼薇刚刚躺下,正准备接受手术,旁边桌上冰冷的金属仪器在白炽光的照射下森然的排开,寒意直逼入眼睛。
俞风城一把将林轼薇提着领子从手术台上拽起来,一旁的医护人员忙劝道有话好好说。
林轼薇迎接着俞风城的逼视,丝毫不退让。
“请问您是……” “我是她丈夫。”俞风城咬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