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下定决心剥下上面覆盖着的布料，那是一幅油画，上面灵动的少女赫然是她自己。

林轼薇怔住了，这是我吗？她细细看了半晌，确定了这不是她，画像上的女孩还是十来岁的模样，也许是因为那狭长的眼角，比之林轼薇更多了一点妩媚。

她是谁？ 忽然一个可怖的想法冒出头来，这显然不是俞风城的母亲，她在婚礼上见过他的母亲，尽管岁数已经不年轻了，但保养得当看起来仍然是美妇人的样子，年轻的脸上跟面前这幅画上的女孩无半分相似

之处。那这是……

林轼薇在艳阳天里打了一个寒颤。

……

“风城。”俞风城很晚才回来，一进卧室，林轼薇坐在榻榻米上还未睡。

“还没睡。”俞风城漫不经心地问候。

“风城……”林轼薇犹豫着，“今天我打开了那副画。”俞风城脱衣服的手一顿。

“你能告诉我，那副画上的人是谁吗？”

“高中同学。”俞风城敷衍。

林轼薇心里咯噔一下，高中同学这个字眼这些天已经出现了好几次了。记得他没回来的那几天里，多半是和高中同学在一起。是不是同一个高中同学？

卫生间传来沙沙的水声，俞风城的手机在他换下来的裤兜里。林轼薇犹豫再犹豫，终于起身走过去拿出了他的手机。

信箱里充斥着署名尤雅的短信。林轼薇轻轻颤动着双手打开短信。

风城，你刚走我就开始想念你了。

风城，你到家了吗？

风城，我刚才在杂志上看到布达佩斯的薰衣草庄园，好漂亮哦，想和你一起去。

风城……

诸如此类的短信填满了收件箱。林轼薇虽然已有预感，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当真相赤裸裸摆在眼前的时候，这种冲击力还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

愤怒？悲哀？崩溃？这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的情绪将他淹没。

“你在干什么？”身后，俞风城冷冷地问。

她偷看他的手机，他静静站在她身后看了半晌。

林轼薇回头，斑驳的眼泪爬满一张苍白的脸。

“尤雅是谁？”林轼薇失声问。

俞风城在看见她眼泪的那一刻心被狠狠揉了一下。他走过去从她手中无言地拿过他的手机，上面密密麻麻是尤雅的短信。

正在这时，电话响起，尤雅打来的。一边是林轼薇在静静等待他的解释，另一边是尤雅热切的等待他接通的来电。

“喂。”俞风城最终接起了电话，从林轼薇身边走开。林轼薇觉得血液都被生生冻住了。跌坐在床沿上，只剩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寒凉。

不一会儿，俞风城走进来，沉默着坐在沙发上，缓缓地开口：“她是我的高中同学，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去世的那一个，其实并没有死。”他平静低沉地说，像讲述一个恐怖的故事。

于林轼薇而言，这当真是一个恐怖的故事。

林轼薇清楚地记得俞风城说过，他喜欢过一个人，原来是她。

林轼薇无知无觉地点头，俞风城和盘托出，他本就不会隐瞒，只要她问起……只要她问起，真相和所有人一样，都在等一个展露的时机。

“我们并没有什么。”俞风城指肉体上。

这句话多么可笑，并没有什么？那会将一个人的画珍藏这么多年？要不是深爱……什么样才算有什么？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林轼薇擦一把眼泪，握紧苍白的手指，“你是因为我长得像她才娶我的吗？”林轼薇泪眼婆娑地抓紧最后一根稻草，显得如此单薄，一挣就断。

她多希望他否认。

俞风城沉默，沉重的无以复加，他不想伤害她，却从一开始就已经将毒灌进她的身体，只等时日完全便会发作。

“是吗？”林轼薇追问。

“是。”一个是字像炸裂的炮火，轰的一声，将林轼薇心中所有期翼的美好化为灰烬。

沉默，冰冷的沉默伴随着林轼薇的低泣声让炎炎夏日裹上了一层冰霜。

俞风城站起身走近林轼薇，手还没触碰到她就被她呼地扇开，“你走，你走。”林轼薇抗拒俞风城。站起身将他推搡出去，俞风城没有挣扎，任瘦弱的她将自己推出门去。

砰地一声，门在俞风城面前关上，里面传来林轼薇撕心裂肺地哭泣声。

俞风城沉默地站在门外，站成了一座伫立地雕塑。

“怎么了？怎么了？”家里的几个阿姨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只换来俞风城沉默地一挥手。

阿姨们瞬间禁了声，眼观鼻鼻观口地走开了。

俞老爷子出去访查了，正巧不在。

“爸爸。”糯糯不知何时醒了，从自己的小床上爬下来，走到俞风城身边拽住他的浴袍，睡眼朦胧地叫。

“妈妈怎么了？”糯糯问，松开俞风城的一角，贴在门上用小手拍门，“妈妈，妈妈。”他叫，里面哭泣的林轼薇浑然不觉。

“去睡觉。”俞风城揪揪他睡衣的后领，语气不善。

糯糯抬头看看俞风城，发现他脸色很阴沉，非常听话地一步三恍回了自己的小床。

俞风城在门外站了很久，渐渐地里面的哭声低下来，直至消失，俞风城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林轼薇哭得眼泪干了，呆坐在地上，感觉整个人浸在水里，累极了。

俞风城颓然地把头抵在门上，半晌，走进糯糯的房间。

“爸爸。”黑暗中，糯糯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

俞风城沉默地走过来，替他盖好小被子，大手在被子上轻轻拍几下，“快睡觉。”

糯糯闭上眼睛，没有像平时一样要求俞风城抱抱，他虽然年纪很小，但相当会察言观色，小孩子心里不搁事，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俞风城掖好他的被角，轻轻关上门。

客厅里，俞风城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累极了，但大脑清醒极了，一晚过去烟蒂塞满烟灰缸。新长出的胡茬使得人看起来憔悴多了。 他很早还有一个会要开，必须赶回公司，匆匆收拾完，叮嘱张妈注意林轼薇的动作，有情况打电话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