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到底想要做什么?
或者说,穆府以及俞城刘府,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势力,到底想要做什么?
礼数周全的接了帖子,客气的松走了穆大公子,程风蹙眉在书房中思量的许久。
然,饶是程风再聪明,眼见约见的时辰到了,却还是没能想出个关键来。
只是,没有想出关键是一回事,程风却并不会因此而不去赴约。
穆老先生亲笔,穆大公子不惜身份充当送贴之人。
仅这两点,便能看出,今日这一面会有多重要。
这可是自十几年前墨楚卿与穆云夕定亲以来,穆府第一次不畏人言厉害,明面上接触有关墨楚卿的势力。
是以,眼见时辰已到,程风命人侍候更衣,收拾得体后,便朝约定的地点而去。
那地点,好死不死,就在望江亭附近。
于是,在顾清见过穆云夕,龚婆婆抱着乌鸦,几人走到马车不远处,乌鸦突然情绪波动时,程风和身后的暗八,正好就在不远处。
角度关系,羽圣女看到的是易了容的顾清三人,以及重又被绢布遮盖住的乌鸦。
而程风,不经意间看到的,却是龚婆婆还没来得及盖起来的乌鸦的狐尾。
脚下步子立时顿住,程风手中原本轻摇着的折扇亦是瞬间不动。
至于前一刻还文质彬彬,一派无害书生气的眸子,却是微眯着看向不远处已经消失不见了的狐尾,以及那重又朝马车走去的三人。
“怎么了?”第一时间感觉到程风气息的变化,暗八转头看去的同时,内力传音朝程风问道。
“能如何?”折扇轻摇,微眯的眸重又恢复无害的模样,程风叹着气,一派惋惜的模样,“可惜啊可惜,原本看见了一个绝色,谁知却身边却又翩翩公子相陪!”
长长叹出一口气,程风咂了咂嘴,又看了眼不远处来往的人潮,这才迈步,进了面前的茶楼。
暗八闻言,周身气息更敛,但双目深处的戒备却比先前更甚。
绝色?
不了解程风的人,或许会信,但对于他们这些相处数年的人来说,又怎么可能信?
虽然不知道程风到底看到了什么,但一定不简单。
跟着程风进了茶楼,暗八不动声色,却又迅速无比的将内里角角落落全都查看了一遍。
“放松,放松,那么紧张做什么,小心吓坏了吃茶的人。”
耳中,悠悠窜入程风的声音。
暗八闻言,心中更疑,却是依言放松了几分戒备。
前面,程风感觉到暗八情绪的变化,暗暗松了口气。
先不说,乌鸦为何会在这里,侧妃,龚婆婆和巫芸几人又是如何出的府,出府来做做什么,单就此刻这里的环境,他就绝对不能让人察觉出一星半点异常。
谁知道暗地里有没有圣月宫的人埋伏,谁又知道他看见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万一所谓乌鸦,所以身形像极侧妃、龚婆婆和巫芸的人,不过是穆府或者圣月宫寻来的假货,让自己看到,只是为了达到什么不可知的目的,那他若有所动,岂不是中了圈套。
况且,就算看到的一切都是真,那他便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说不定,他的举动,不但对侧妃几人无益,反而还会暴露了她们。
这么想着,程风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切和悠闲,抬脚就上了楼梯,直朝二楼与穆老先生约好的雅间而去。
没多久,就在程风品着茶,舒服的靠坐在椅子上时,雅间的房门从外被人推开来。
抬眼看去,只见一身儒雅之气,眸中尽是睿智和蔼的穆老先生,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穆老先生!”程风连忙起身迎上,并朝着穆老先生恭敬行了一礼。
不管此人究竟在谋划些什么,但他的博学却是值得人尊敬的。
“嗯,许久不见,程小子比以前更有气质了。”
抬手抚了抚胡须,穆老先生面带笑容受了程风的礼,抬脚走了进了。
程风闻言,眸光微微动了一下,直起身朝穆老先生身后的穆大公子点了点头,而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程小子?
嗯,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以往,虽说见面不多,但穆老先生对他的称呼,从来都是“程风”,可偏偏如此敏感的今天,却突然变了?
有意思,相当有意思。
看来,这穆老先生所谋甚大!
什么?程风太过敏感,小心眼了,不就是个称呼么?
不要小看一个称呼,穆老先生这样的人,若没有原因,觉不是会做出这种明显前后不一事情的人。
从程风,到程小子,态度上的变化,究其根本,只是因为穆老先生心境上的改变。
而,能让穆老先生这样的大儒心境改变的,又是什么呢?
勾着唇角,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程风垂着的眸子里,精光一闪。
他,好像已经能猜到几分穆老先生今日约见的目的了。
只是,穆老先生究竟是凭什么,有这么大的自信,身后又到底有什么依仗?
“当”一声轻微的脆响,程风将茶杯放去桌上,也不言语,只面带笑容,一派闲适的坐着等。
等,等穆老先生先开口,等他说出今日的目的。
许是因为心情好,又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面对程风这样的态度,穆老先生丝毫不恼,同样先品了口茶,而后便开了口。
只是他开口说出的话,饶是程风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却仍旧惊了惊。
至于站在程风身后的暗八,更是反应明显的双目大睁,直直看向了穆老先生。
雅间内一时没了声音,穆老先生含笑看了暗八一眼,重又品起了茶。
再说顾清,眼见马车安全出了城门,车内几人皆是大大松了口气。
只见,龚婆婆小心的将乌鸦放去巫芸的怀中,而后伸手便探向了顾清的腕间。
片刻……
“婆婆,怎样了,顾姐姐没事吧?”巫芸道,眼中满是担忧。
龚婆婆紧抿着唇将手收回,没有回答巫芸的问题,却是蹙眉看向顾清。
“丫头,你不会真的相信那穆云夕说的话吧?”龚婆婆道,语气里明显怒其不争。
顾清笑了笑,安抚的拍了下龚婆婆的手,“婆婆,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所以,假也好,真也罢,只要阿卿没有赶我走,我都会珍惜最后的这段日子。”
“总归,我离开了,阿卿不会再记得我,而所有前生今世的纠葛,都会和我一样消失。”
“既然这样,你干什么还要难过,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再受不得刺激了么?”
却是顾清话音都还未落,龚婆婆便厉声道。
顾清闻言唇角的笑意却更大,显然并没有被龚婆婆的话吓到。
“婆婆,可是我的身体更不好了?”只听,顾清柔声道,“嗯,想来应该是不好了,即便您不说,我也感觉到了。”
“无事的,她是我的姐姐,即便不为乌鸦,不为别的,离开前我也应该去见她一面的。”
好似就要死的,就要彻底消失在六界,再也没有一丝踪迹可寻的人不是自己一般,顾清眸光温和,唇角笑意更是暖柔。
“放屁!”龚婆又是一声喝,“有本事,就让我们所有人都忘了你,光俊小子忘了又屁用!他那么聪明,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你爹,你弟弟,昏迷的二丫,照顾你的苏乔,这些人都要怎么解释?”
“你以为,让他忘了你,就什么事都没了么?做梦!”
心中气怒更甚,龚婆婆看着顾清的视线,却满是心疼。
温和的眸光,暖柔的笑意终是有了变化。
顾清是身体微微颤了一下,直直前方一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良久,许是路上有了坑洼处,马车大幅度的晃了下,车中三人随之身影跟着晃了两晃。
“婆婆,狐祖许是出事了。”只听,顾清的声音幽幽响起。
龚婆婆一怔,下一刻脸色巨变。
“你说什么?”她道。
垂着的眸子缓缓抬起,顾清看向龚婆婆,“穆云夕说的那些话里,其他不论,但是有关狐祖的,我信。”
“所以,我之所以情绪波动这么大,是因为狐祖。”
重又扬起笑,没了暖柔,却只剩了苦涩和无助。
“婆婆,我能感觉到,您之所以肯帮着我,是因为觉得有狐祖在,哪怕现在没有出现,但一定不会看着我死。”
“可是,我必须要告诉您,狐祖不会在出现了,不是因为他不想管我,而是因为我害了他,害的他如今……”
如今,恐怕比我的情况还要严重几分。
这话,许是私心里期盼着狐祖能安好,是以顾清没有说出口。
但,其他的,她却必须要求得龚婆婆和巫芸答应。
“所以,婆婆,我能做的,能将阿卿的伤害减少到最低的,只有消除他的记忆,至于其他人……如今的我,却是想做也做不到了。”
“如此,婆婆,巫芸,恳求你们,待我离开后,告诉其他人,哪怕用些必要的手段,也让他们帮忙瞒着阿卿,解释有关我的一切人事,可好?”
双眸坚定带着恳求,那是义无反顾的宝儿。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从来不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