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曦抱着念安坐到布辇上,还不忘跟太监道:“抬得时候小心一点。”
吐着温润的气念安的耳旁,秦曦又小声道:“要不要李顺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布辇就好了。”
秦曦倒也没多说,只是道:“等我回去用膳,有事就让下人来就行了,自己别乱跑。”
秦曦是为了赎罪吗……是心虚吗……念安看着秦曦的眼睛,却发现这双他原以为看得透彻的眼睛,原来却是带着怀疑的。
念安点头,不再看着秦曦,只是任由布辇被抬起。
看着这宫道离朱雀门越来越近,念安回头望着宫墙,之前一直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牢笼,没想到突然就要离开了,反而有些舍不得了,想着正在批奏折的秦曦,和也许还在繁星殿里苦恼的宇安,只是他的存在,确确实实给人添了麻烦。
如果说秦曦带给他的失望让他有了出逃的念头,那他这些年来和秦曦的甜蜜,在他听到他的母亲身死,他的父亲病重的时候,也成为了最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刺进他的身体里,也成为了他决定要出逃的最后一念。
久久,念安道:“停,停在这里可以了,你们回去复命吧。”
“可是公子,离清心殿还有很长的距离,而且你的脚崴了。”几个小太假都很难为情,如果皇上知道了,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只是眼前毕竟这个公子最大,又犯不着把他得罪了。
念安佯装恼怒道:“我说这里就这里,难道连我的话都不管用了?”
一群人忙点头哈腰,放下布辇,齐声道:“是,小的告退。”谁都不想招惹念安的不痛快,现在宫里几乎是没有人不知道念安的受宠程度的,就从他敢直呼皇帝名讳,便可知秦曦把他放在什么样的位置。
念安又怎会不知,只不过他也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爱情来蒙蔽,就像秦曦对他的爱,已经蒙住了他的眼睛这么多年了,不能再麻木下去了。小心从布辇上下来,看着他们走远,念安赶紧往宫门走去。
秦曦,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藏有心事,只不过你的心里也藏有事,你有太多的事情瞒着我了……
“公子要出宫?”守门的人看着念安,觉得念安着实是长得如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般,从来没有见过长的这么漂亮的人,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又不含女味,要不是皇上有令必须要令牌和口谕就是没有令牌他也放他出去。
念安自成年以来,一天出落的比一天秀气,刚中带柔,甚至可以说是内心刚强,和这个世界太多的人都不一样,念安从腰间拿出令牌,递给侍卫,“这是出宫令牌。”
看过令牌确认无误,侍卫又道:“公子,可是皇上早有命令,如果是您要出宫必须告知皇上一声。”守门的人也很无奈,他们的皇帝怎么管的这么宽。
“我不想跟你们多说,令牌在手里,直接让我出去。”念安又何尝没有想到那些抬布辇的奴才会怎么办,这些守门的将士又会怎么样,清心殿里上下又会怎么样?只是他已经辜负他的父亲和母亲很多年了,不能再这样辜负下去了……
他也没想到,秦曦是什么时候下的令,就算念安拿着令牌,也要到文渊殿去要他的口谕才可以,原来你也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问题……就这样我隐瞒着你,你隐瞒着我,渐渐地,我也认不清跟你到底有多远了。
“可是公子……”
念安冷声道:“让开。”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念安远远地便看见陈赢。
陈赢走近,用雄厚的声音道:“怎么回事?”
“公子要出宫,可是皇上刚下的令,公子需要皇上的口谕才可以出宫。”
陈赢看了眼念安,念安眼里都是坚忍,陈赢道:“皇上就是让本将军来通知你们放行的,公子有急事出宫,必须要现在就离开。”
几个将士这才让出门,道:“是,公子请,公子注意小心。”
陈赢拉着念安走出朱雀门,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逃出来干嘛?”早在看到念安眼神的时候,陈赢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念安绝不是真正得到了出宫的令牌,否则也不用僵持。
念安捏了捏拳头,问道:“陈赢,我可以相信你吗?”
陈赢点头,“现在,你要是不相信我,你能相信谁?”
念安沉默了,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陈赢护着念安快走,一边道:“你到底想出去干嘛?”
“我想去边疆。”
陈赢得脚突然听不了使唤,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全是不可置信的,“你去边疆?你知不知道那里闹了很大的疫病!”
念安对着陈赢得眼睛,含着泪道:“我父亲染了疫病,就要撑不下去了!”
陈赢愣住,然后很快拉着念安往白虎门走去。陈赢对苏敬言的事情并不了解,之所以得知念安是苏丞相的儿子也不过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念安被拉得微微脸红,“陈赢,朱雀门出去,青龙门和白虎门也能出去了,不用……”
陈赢打断念安道:“我跟你去。”说得时候,目光坚定,一点也不像开玩笑一样。
念安突然挣脱开陈赢的手,道:“不要,我自己去。”这事牵连很大,如果带上陈赢,难免秦曦又多迁怒一个人,到时候陈家又要跟着他受罪,那又是什么道理。
陈赢只是觉得念安这样去不安全,多少要多带一个人去的好,便道:“要是没人跟你去,你就算或者从那里出来,也不能活着回来!”
如今是冬季,从这里到边疆去的一路风雪大作,就凭眼前这个人的身子骨又要怎么才能够熬得住,陈赢顿了顿接着道:“我去弄辆马车,我们一起过去,再护送你回来。”
念安凄凄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呢?”说着,尽管念安再怎么忍耐,还是有一串的晶莹掉落下来。
陈赢不知道念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前两日羽阕托他来问铁真大人的情况,一定与此事有关系,只是陈赢并不知道,当年的那样一场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问起他的父亲,也只摇头说不太清楚,当年那个案子牵连甚广,可是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现在,只有秦曦一人知道,其他知道的人,该死的也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跟着你一起!”陈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带着念安走,哪怕是再也不回来,也好。
念安低低道:“陈赢……我不想连累你……”
陈赢气到:“苏念安!可你不能去送死,有个人照看,也比没人好,这事我对皇上,也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念安仍是犹豫道:“可是陈府……”
“陈府的事自然有父亲来理,父亲至少是一个老将军了,皇上不会对陈府有什么不利的!”陈赢的想法到底简单,但是他根本就不了解秦曦,如果秦曦知道是他带走了苏念安,后果将不堪设想,秦曦自己都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念安点点头,跟紧了陈赢得步伐,出了白虎门,又出了青龙门,一路顺畅,再无人拦着。
陈赢细心地将念安的披风后的斗篷戴在念安的头上,用来为念安遮风挡雪,那一件斗篷是雪白的云波纹,看起来就好像踏着云走入凡间的仙人,未免太过招摇,陈赢寻到一处牵马的地方,便想要一同买下一辆马车。
本来,念安是打算自己出来买一匹马过去的,毕竟是不是出去游玩,若是再带着马车,难免会拖延时间,念安只想早日到苏敬言的身边,好尽最后的孝道,在念安的劝说之下,陈赢到底还是没有买马车,却坚持两个人用一匹马。
陈赢得考虑很简单,如果念安会骑马,一个马两个人可以换着骑,就不会太累,如果念安不会骑马,那就他来骑马,念安坐着就好了。而念安也确实对其他的马无法驯服,唯一能骑的左右不过是秦曦的风骏,也没有办法跟陈赢争什么,毕竟陈赢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两人出城门的时候。念安将他的斗篷戴上,陈赢朝后小声道:“趴到我肩膀上,别让人看见。”
念安也不想惹麻烦,这城里不认得他的人是很多,但是看一眼能记住他的人也很多,既然下定决定要离开秦曦了,那便不要让人为难,让秦曦能够再寻来,即便秦曦知道的时候赶来,也许也能追得上。
至于陈赢,这一程便只能麻烦他了,等他送完苏敬言最后一程,自然会想办法让陈赢离开,他并不想做太多的纠缠,更不想陈赢为他付出太多,现在的他,什么都欠不起了,也什么都还不起了。
出宫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清楚了,这次的事情他只能自己去最好,本便没有找秦尊的打算,亦不知秦尊在做些什么,他这些年来,对不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算他不想承认,亏欠的人也太多了,多到他甚至怀疑,如果有一天下了地狱,会不会善始善终。
到城门的时候,被城门的侍卫拦下,侍卫尊重陈赢,便道:“陈将军,出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