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一章 销金窝(三)(1/1)

季一凡没有将话挑明,众人对待各中原因却是心照不宣,因为水月赋的主人程饮涅现就在这里,季海棠也不敢造次。

一具又一具血呼啦的尸体从众人身边经过后,长叹了口气的阮志南再次发问道:“那些死人都是因为进了狩猎场的缘故吗?是不是进了狩猎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不是!”季一凡立时给出了否定回答,不多时又耐心的解释起来:“销金窝虽是销金场所,讲究的却是一个你情我愿。

如果进入狩猎场的人中途反悔,自会有人将他们平安带出。就算是出资狩猎的狩猎者也不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否则会被依照规矩赶出人间极乐窝的。”

“既然他们有机会离开狩猎场,为何还会死在里面?”阮志南问话的语调已经开始变的急促,一双手也不自觉的攥起了拳头。

季一凡轻笑一声道:“因为他们一旦离开就不能获得狩猎者的赏银,从而失去了进去的意义。”

阮志南道:“他们为什么要进去?就为了钱吗?”

“没错,就是为了钱!”季一凡十分肯定的答道:“销金窝中每一项花销动辄就上万两,没有钱怎么供得起那么多的消费呢?但是他们往往又没有那么多的钱,就只能想方设法的去赚钱。

在销金窝中,最快的赚钱方式只有赌场和狩猎场这两样,它们各自都有着极大的风险。赌场之中风云变幻,有人能借此发家致富活的风生水起,也有人就此家道中落活的猪狗不如。

而狩猎场中的狩猎者们都是专门来此砸钱寻乐子的,他们很享受将刀剑插进人肉里的声音,很喜欢看人血飞溅的场面,也很乐意听猎物们的哀嚎惨叫声……虽然这种畸形的寻乐方式很不人道,但还是那句话:你情我愿,与人无尤。”

“这是对生命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的不负责!”阮志南突然发出口的怒吼竟将过往行人都吓了一跳,更别说是与他近距离接触的几人了。

迟疑了些许时候,季一凡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条路都是他们自己选的,他们硬要阎王殿走一遭,我们这些旁观者又有什么办法呢?

很久之前我也曾试图劝阻过,可是没有任何一人肯将我的话听进去。相反,他们还将我视作阻碍他们获取钱财的恶人。”

为了缓解阮志南心中的不忿与疑惑,顾怀彦主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生命固然可贵,但人的贪念往往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大上很多……若非如此,他们也就不会走进这里。”

阮志南很是困惑的捶了下头:“既然明道知人的贪念是无穷无尽的,季海棠为何还要开设这销金窝?”

一直沉默不语的程饮涅这才开口道:“因为季海棠的贪念比起那些人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他又何必绑架叶老板呢?”

停顿了一小会儿,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季一凡:“不过我相信,有季少侠这样的良善之辈在身侧辅佐,季海棠少主应该不会再去收揽那些不义之财咯?”

感念他对主忠心,程饮涅也便没有刻意说出那些让人倍感难堪的话来,用半开玩笑半严肃的口吻调侃完毕,一行人恰好走到了季海棠的院落门前。

巍然屹立的亭台楼阁数不胜数,房屋高大华丽。纵横交错的走廊看上去很是精巧,鸟语花香之中倒也颇有意境。

走进内堂之后,众人定睛看去,用来装饰的物品大都是来自中原的稀罕物件,光彩夺目甚为吸引人的眼球。

宏伟豪华的大厅虽然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玩字画以及精雕细刻的摆件,却丝毫不显拥挤与冗杂。

只是进门以后不见太阳的大厅始终飘荡着一种阴暗的气氛,唯一明亮轩敞的也只有那几扇窗子了,却一点也不庄严。

听到季一凡的禀报声,季海棠才手持一柄白蜡烛缓缓而至,明明他的脸上挂满了亲切的笑容,偏生让人看的浑身起满了鸡皮嘎达。

“欢迎各位莅临人间极乐窝,请随我来内室喝杯清茶解解渴吧!”

随着季海棠的脚步踏进另一扇门后,黑暗中一股浓烈的幽香之气瞬间洗礼了众人的鼻子。

所谓物极必反,本来闻上去很舒适的香味却因为太过浓烈而让人皱起了眉头,就连身为女子的向阳都忍不住抱怨起来。

“季少主,这是什么味道啊?怎么这么浓烈,快要呛死人了!”

虽然已经习惯了幽冥宫的黑暗,娄胜豪还是以一记携带着真气的响指,点亮了屋中所有的蜡烛。

当光明降临到每个人眼前时,季海棠才笑吟吟的遮住了香盒:“既然姑娘不喜欢我卧房中的味道,在下这便将其收起。”

映入众人眼帘的景色着实让大家全部吃了一惊,季海棠的卧房当真是大到离谱。除了远处金色纱帐下的玉床,整间屋子可谓是景色旖旎,假山、风车、花卉、绿植、池塘……一个不缺。

女孩子甚至已经将嘴巴张成了一个圈,双手“扑灵扑领”的空中抓了几下:“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卧房中养了一座花园。”

顾怀彦笑吟吟的在向阳头上敲了一下:“这就叫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今日来到销金窝,也算是开了眼界。”

一阵惊讶过后,向阳又用略带遗憾地口吻说道:“可惜宫主没有与我们同来,不然她也一定会喜欢这里的景色。”

未待顾怀彦回话,向阳便自顾自的掐起了腰,一张小脸看上去倒添了几缕得意之色:“不过回雁阁前头的花园比这里可美上数倍不止呢!到时候我命人将床搬到花园里,我不就也有这么一间大卧室了嘛!公子,你说是不是?”

“你确定此法可行?你睡在花园里不会觉得奇怪吗?”顾怀彦强忍着笑意小声问道。

向阳很是潇洒的甩了下头发:“那有什么奇怪的!我就要做睡在花园里的第一人,说不准此举还能成为武林中的传说呢!”

一旁的程饮涅在听过二人对话后,情不自禁的朝着向阳比了一大拇指:“不愧是雪神宫的向大护法,果然好想法!”

“城主大人过奖!过奖!哈哈哈……”

娄胜豪迅速将头扭转至向阳所在之处,一双眼睛飞速在她身上扫描了一番,时间虽短却无比细致。

当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朝着顾怀彦身侧靠近时,一双手又看似不经意的刻意中略过了向阳的天池血,心中顿时有了思量。

吸引娄胜豪的并不是向阳爽朗骄傲中带有一丝少女纯真的小声,而是她的身份,她的名字。

“雪神宫大护法,向阳——就是她杀了我的魍鬼又断了魅鬼一臂。这个温柔中透露着点点英气的女子,内功倒是不错。”

当所有人都聚集于宽敞的茶桌上时,季一凡很合时宜的端来了两个木盒子放到了桌上:“启禀少主,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将木盒子抱在了怀中,季海棠很是严肃的说道:“你且退下!非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季一凡才转个身的功夫,娄胜豪便用异常不屑的眼神在季海棠身上扫了一眼,仅此一眼便吓得他拿盒子的手兀自抖了一下,心生胆寒,一双眸子也很不自然的垂了下去。

尽管已经听到木盒碰撞的声音,向来以服从命令为己任的季一凡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季海棠便从容不迫的将两个木盒分放至娄胜豪与程饮涅面前,笑道:“这两个盒子里装的是《水月赋》与《龙息帝影神功》的残缺部分,一个是物归原主,一个是急人所需。”

将双手交叉于胸前的娄胜豪使劲撇了撇嘴:“道貌岸然,第一次见到坏人把自己说的这么伟大。”

两人是情敌关系,互相看不顺眼、彼此埋汰几句都是应该的。何况季海棠曾经因为被娄胜豪废去大半内力之故而无法练习上乘武功,多年来他始终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奈何他是个孝子,知道父亲一个人将他养大有多么不容易,谨遵父亲遗言的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对娄胜豪下手的。

但有些话憋在心中也着实难受,端过茶杯轻抿了一口,季海棠勉为其难的笑了一声:“帝尊何出此言?不知你对在下究竟有何不满之处,为何屡屡出言不逊针对于我?你眼前那本秘笈是家父生前所作,世间仅此一本,你还要我怎么做?”

“明知故问,你可真会惺惺作态。”

说罢此话,娄胜豪一把将木盒拽到了手里,取出秘笈后又将其塞到了顾怀彦手里:“我怕弄丢了,你暂时替我保管着,回到中原再还给我就好。”

不多时,他又将装秘笈的盒子丢到了向阳那边:“这个木盒的雕刻手艺不凡,送给你装一些珠宝首饰吧!”

忙于品茶的向阳头也不抬的回道:“多谢帝尊美意,但向阳素来不爱琳琅珠玉,这个盒子您还是自己留下来做纪念罢!”

相较之前,娄胜豪第二次将眼光聚集于向阳身上时便很是大胆了:“向姑娘头上只系了一根银色丝带,飘逸潇洒倒也符合你英姿飒爽的气质。但是身为女孩儿怎么能不佩戴饰品呢,我陪你去销金楼买些珠宝首饰如何?”

“这个……不太合适吧?”为难中的向阳麻溜的将木盒子推到了娄胜豪跟前,她亦是担心娄胜豪会因为魅鬼与魉鬼之事对自己不利。

一脸严肃的顾怀彦用指间在秘笈上戳了两下,随后又将另一只手搭在了向阳的肩膀上:“去吧,帝尊不会付不起账,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火速会意的向阳立马起身走到了娄胜豪跟前:“如此,向阳便在这里谢过帝尊了。”

娄胜豪似笑非笑的点了下头:“相逢即是缘,向姑娘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二人才要动身,程饮涅便将空荡荡的木盒丢到了阮志南手上:“志南,你要不要同去?咱们家那位小梦儿怕是也该添置一些珠宝首饰了。”

巴不得身边有人护航的向阳乐呵呵的拍起了手掌:“好啊好啊,那就一起去吧!毕竟人多才热闹嘛!”

对叠秀谷一事略有耳闻的阮志南二话不说便应允了此事,季海棠突然阴阳怪气的摇晃起了脑袋:“销金楼里的东西没有一样不贵的要命,向姑娘在挑选时可要谨慎一些才是。”

他明着是在提醒向阳,内里则是在暗讽娄胜豪付不起银子。

“无妨,销金楼中应该有当铺的,咱们把这个盒子当掉换些银两便是。”一场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硝烟就这样被阮志南的机智所化解。

先他们三人一步进入销金楼的贺持与方璞,已经捧着两大摞银票坐在酒楼里大快朵颐了。

最后一块红烧肉进肚后,方璞忍不住打了个嗝:“你说姓季的那小子可真会享受,把这里搞的和皇宫一样宏伟壮观,难怪叫人间极乐窝呢!”

贺持对此倒很是不以为然,细嚼慢咽中的他说话也很是和缓:“人间极乐窝所追求的人间极乐……大多都是依附在金钱的基础上。”

望着行色匆忙,衣着光鲜的客人们,方璞笑笑道:“人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依我之见现在已经到了有钱能使磨推鬼的时代了。”

顿了顿,她又拖着下巴叹了口气:“持哥,刚刚咱们从狩猎场经过时……你有没有听到里面的惨叫声与鲜血溅射在墙上的声音?”

小小的沉默过后,贺持才颇为无奈的点了下头:“有钱就可以肆意践踏他人的生命,没钱便要以命换钱,意义何在?”

扭头看了一眼桌上厚厚的两摞银票,方璞很是认真的眨了下眼睛:“说句心里话,如果我能有第二次投胎的机会,我也非常愿意投进钟离佑母亲的肚子啊!一出生就是万众瞩目的少庄主,衣食住行样样精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