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收回了把脉的手,悄声退了下去。
大监刘安忙上前,担忧地问道:“圣人的头疼……”
太医令紧皱着眉,摇头道:“是头风,先帝也是有头风之症。”
刘安脸色变了变,别人不知道,他却是记得的,先帝临终之时便是风疾,如今圣人也得了头风之症,难道……
他搓了搓手,不安地看向太医令:“这等大事,怕还是要禀告贵妃娘娘,只是圣人如今头疼得厉害,还是要再想想法子才好。”
太医令低低叹了口气:“我让药童去拿了方子,再给圣人施针,应该能够缓解几分。”
刘安送了太医令出去,这才转身又进了内殿来。
躺在榻上一直低低呻吟的圣人此时却没有了声息,刘安心下不安,忙过去撩开帷幔,却见圣人脸色青白,正瞪着眼望着他,嘶哑地开口:“是头风之症?”
刘安吓了一跳,不敢隐瞒,跪下道:“太医令说是,是头风,只是圣人年富力强,身子素来康健,必然能……”
圣人暴躁地打断他的话:“朕也如先帝一样,有了头风之症!”
他头疼了几日,不眠不休,原本儒雅的脸上如今只有扭曲狰狞,瞪着刘安:“她们可都知道了?”
刘安愣了一下,才明白圣人嘴里说的是内宫的娘娘贵人们,忙道:“不敢擅作主张,太医令只禀告了韩贵妃。”
圣人听到韩贵妃,不由地皱了皱眉,隐隐觉得额角又痛起来了:“她人呢,不是在太极殿伺候!”
刘安忙道:“娘娘在偏殿,安平公主一早来请安,还有几位殿下也过来了,娘娘在那边与他们说话。”
听到安平公主,圣人恍然记起了前一日他看见安平在自己御榻前拜下,哀求韩氏想留在自己身边侍疾的情形。
那是他从前最喜爱的小女儿,这些时日因为袁氏的缘故,他对安平大不如前,可终究是最尊贵的嫡公主,怎么能由着韩氏这样随意轻慢地打发走了。
他的病就是因为韩家而起,他原本是要抬举韩彦的,要许他东南兵权,让他去闽地统领操练新兵,然而韩家却不知足,竟然让人屡次求国公的爵位,竟然还敢拿出军功来说,分明是不安分。
看来韩家也是靠不住的,韩氏才晋封为贵妃就能在内宫如此不可一世,韩彦又存心不足,未来只怕又会成为第二个袁氏,而韩氏更还有袁氏没有的兵权,那将一发不可收拾。
他这会子顾不得头疼了,吩咐刘安:“朕头疼得紧,不用贵妃在跟前伺候了,让她回去打理宫里的事吧。”
刘安忙劝道:“圣人跟前还得有人伺候才好,娘娘她很是担心圣人的身子,这几日时时唤了医官去问询,若是不在跟前怕是放心不下。”
圣人脸色更是难看,咬牙道:“让她回去!”
刘安吓了一跳,忙应着:“是,奴这就去回禀娘娘。”
宫中的密报送到了雅间里,崔临望着上面关于韩彦与韩贵妃的几行字微微拧了眉头,沉默不语。
崔奕在一旁笑着道:“如此一来,帝后二人都病了,听闻天后的病情已经是难以回天,圣人虽然是头风,但终究只是轻微,假以时日还能好起来,殿下终于不必担忧了。”
崔临眉宇间并不见舒朗,反而脸上凝重之色更重:“前两日明威将军府的宴请,殿下让人送了贺礼?”
崔奕满不在乎地点点头:“是那府小娘子及笄,虽然只是五品的武职,但是韩家的亲家,殿下就让人送了一份贺礼去。”
崔临沉声道:“殿下如何不曾教你知晓,却是事后才告诉你。”
崔奕留在陈留王府,就是为了作为陈留王与世家之间的联络人。
崔奕怔了一下却不在意地道:“不过是送了份贺礼,有什么打紧,想来殿下只是一时忘了,后来也说与我知晓了。”
崔临沉沉叹了口气,伸手将密报递给了崔奕:“你看看还有谁去过了。”
崔奕低头仔细看了看,吃惊地道:“郡主?”
崔临目光凌厉:“必然是天后之意,所为也是韩家。”
崔奕这会子也觉得不简单,在榻席上坐下来:“难道天后也有意要拉拢韩家,才让郡主去道贺?”
他想了想,却是眼前一亮:“如此说来,天后是真的病重不起了,不然也不会让郡主去,韩家可是韩贵妃的娘家,若不是最后的打算,也不会如此做。”
只是他还未高兴一会,就被崔临打断了:“殿下这些时日与韩家可有来往?”
崔奕摇了摇头:“并不见有何来往,殿下这些时日除了在太极殿东堂跟着几位内史大臣处置朝事,就是去西堂给圣人请安。”
崔临望着他:“这几日我不曾见到殿下,你替我传了话与殿下。”
“圣人生性多疑,处事多变,先有袁氏专权多年,深以为忌,如今韩家虽得势,却也难逃圣人猜忌,未必就能如愿,殿下已经得圣人看重信任,何不韬光养晦,在此时更能得圣人与宗室的放心与支持。”
崔奕点头:“我必然把话带到。”
他说着,又想起一事来,凑近崔临:“五兄,阿娘可还气着呢,今日我去离庄请安,她还说了不要见你,让你明日不必再过去请安了。”
崔临脸色不变:“明日一同去。”
崔大夫人为了顾明珠的事恼着崔临,这几日不肯见他,崔临也不着急,只是每日过去行了礼就回来,让侍婢仆从好生伺候着,却是半点要服软的意思都没有,倒是让崔大夫人更是懊恼,隔三差五逼着崔奕递了话过来。
崔奕看着崔临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由地挑了眉笑道:“看来五兄是真的上心了,为了郡主如此认真。”
他笑了笑,却又偏头道:“只是郡主如今是天后跟前最得重用的,事事都让她过问,我们却是要辅佐殿下登位,日后难免有遇上的时候,只怕更会要交手,那时候又该如何?”
“五兄与郡主又该如何自处?只怕两边都不会答应你们的事呀!”
崔临慢慢抬起眼,望着崔奕的目光炯炯有神,冷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她若愿意,我会护着她,她若还想再玩闹一番,我陪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