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姐妹之情(第一更)(1/1)

安仁殿的门紧闭着,天后走到一旁的窗边,伸手推开紧闭着的幕窗,要把那殿内让人嫌恶的甜腻气息散出去,负手立在那里,看也没有看身后脸色变化不定的魏国公夫人。

“珝娘……天后娘娘!”魏国公夫人对着一殿冷清,心里的惧怕越来越浓,她可是知道自己的这位妹妹。

不到十四岁便被选入宫闱,是先帝最为爱重的才人,先帝驾崩之后,她被送去静心庵,却还能在一年之后被当今圣人接回宫中,从废后陈氏身边的婢女再一次登上妃嫔之位,直至正位中宫这么多年,无人可以撼动她的地位。

这样的人会有怎样雷霆的手段,能让六宫乃至前朝都对她敬畏有加,如今自己可是正正被她拿在手里了,怎么能不怕!

“你听我解释,我与圣人只是……只是一时意乱情迷,他为了妹妹的病担心,又因为朝中的事忧心,我也只是想帮着妹妹宽慰宽慰他,不曾想吃了点酒,后来就……”

她说着眼泪都滚了出来,抽抽噎噎:“只是酒后失态了,并不曾有别的,妹妹饶了我这一回吧……”

天后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只是站在窗边,明黄的凤尾翟衣是阴霾的天色中唯一的一抹亮。

魏国公夫人恐惧越发盛了,顾不得别的,膝行上前一把抱住天后的腿:“珝娘,珝娘,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再没有比我们更亲密的了,就是……就是平武的那些也比不过,你,你不会真的恼了我的对不对,我只是一时糊涂,不曾有别的意思呀……”

天后慢慢收回了远眺掖庭的目光,低下眼望着地上已经眼泪糊满了脸的魏国公夫人,目光冷清如水,望着她许久,才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没有半点温度的笑容:“我生三郎的时候,你入宫照拂了我一段时日,我记得那时候你便悄悄去了太极殿。”

魏国公夫人一怔之后便是瑟瑟发抖,抖得牙关都扣扣作响:“珝娘,我没有……我不曾,我只是,只是去替你请圣人来,那会子你的情形危急,若是圣人不在甘露殿,又怎么能保你平安。”

天后那抹冷笑的弧度越发深了:“难怪你与接生嬷嬷说,若是有了意外,照着皇家的规矩自然是保小不保大。”

魏国公夫人再也跪不住了,她软绵绵坐到了地上,不住地摇头,面无人色:“不是的,我只是情急之下信口胡言,并不是有意的,并没有那个意思呀!”

“你是早已有了这个心思。”天后却是喟然一叹,“只是我太过信任你,太过信任你是我的嫡亲姐姐,对我必然是有姐妹之情的,才一直不肯信你有二心,原来终究是我想错了。”

她冷冷望着魏国公夫人:“你当年若是肯跟我开口,说不得我真能让你与高士勋和离,让你入宫做个供奉伺候在御前,也算为圣人换个口味解解闷,可惜你偏偏又舍不得魏国公府的富贵,妄想着暗中攀附圣人,一步登天,做下这等辱没门楣败坏名节的事来。”

魏国公夫人一个哆嗦,连连告饶:“珝娘,你饶了我,我只是一时糊涂,我不敢了,日后我,我不敢再背着你做什么了,你瞧我如今也是不年轻了,高士勋他又是常年在平阳,所以才……”

天后低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成全你,真的让你与高士勋和离入宫来?若真是那样,我的脸面也就罢了,圣人的声誉,平武袁家都将会因你蒙羞,还有安郎与阿蓉,他们那么小就要因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娘毁了一辈子!”

她微微昂起头,不再看脸上青白不定的魏国公夫人:“一会就让人送你出宫去,自此之后你就留在魏国公府谨守孝道地伺候魏国公老夫人,别的贵府里的夫人该怎么做,你就要怎么做,孝顺婆母养育儿女,尽心尽力打点魏国公府的事,若是有半点疏失,不说魏国公府容不容得了你,我第一个不容你。”

这些年来,魏国公夫人因为与天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在魏国公府很是骄纵,府里的事尽数丢给已经年迈的婆婆魏国公老夫人打点,在府里说一不二,魏国公老夫人与魏国公高士勋都对她容忍有加,时时处处都让着她。

“我平武袁家绝不允许有这等不知死活辱没家声的人,若是真的有人敢做出这些事来,那就别怪我狠心,我不会因为你们是袁家人就手软心慈。”

魏国公夫人如同受了当头一棒,怔怔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低声道:“那我,我过些时日再来给你请安……”

天后从她身边走过,向着殿外而去,丢下一句话:“从今后,你不必再入宫了,我会让她们把你的宫牌取了回来,安分守己留在魏国公府,若不是看在阿娘的份上,你这会子应该已经被送去乱葬岗了。”

魏国公夫人坐在地上结结实实打了个颤,惊骇地看着走出殿去的天后,许久都不曾回过神来。

天后走出殿外时,安仁殿已经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息,原本在殿外伺候的宫婢与嬷嬷们都不见踪影了,只有顾明珠带着徐司言与几位甘露殿的宫婢等在殿外。

“走吧,该回去了。”天后的声音平淡,脸上的疲倦之色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顾明珠带着徐司言轻声应着,随天后上了宫车,往甘露殿回去了。

“娘娘,已经安排了马车去了安仁殿。”顾明珠低声道,天后没有开口,也便是饶过了魏国公夫人,至少不会要她的命。

这与前世倒是一样,虽然往日雷厉风行高高在上的天后,也终究还会念及姐妹之情,不会狠心下手。

只是她真的就这样作罢,任由圣人与魏国公夫人往她心上插刀子?

天后没有开口,只是静静望着外边暮色渐起,马车里光影昏暗,许久才开口:“他已经不顾念半点夫妻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