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走廊上,明晃晃的顶灯刺得人眼睛微微刺疼。
季川从拐角处迎了过来,苏锦问他,溪云呢。
“褚总……”季川有些无法启齿,踟蹰了将近半分钟,苏锦已经等得不耐烦,他才吞吞吐吐说,“代小姐也来探望辰少爷,褚总去送代小姐了。”
当头一棒,苏锦哑口无言。
代青容,她怎么会忘了褚溪云身边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就算她可以不在意吴倩儿,但绝对不可能忽视代青容,身为国内物流王国的千金大小姐,她的背景强大得让褚氏集团都没法忽视。
“苏小姐留步。”
苍老浑厚的男音从身后传来,严肃而不容抗拒,苏锦背脊瞬间僵硬,半点动弹不得。
空气莫名凝固,铺天盖地回荡着她紧张的呼吸。
“褚董事长,”苏锦屏息静气转身,目不斜视,睫毛低垂。
虽然褚达晨退居二线多年,但身为褚家的真正掌权人,商场上关于他的传言依然长盛不衰。
上世纪四五十年代,他仅凭着十块钱偷渡去香港赚到了第一桶金,此后回国发展房地产,借着父辈留下的人脉和财富,将褚氏发扬壮阔到成为w市首屈一指的龙头企业,这样的大佬绝不可能是个简单人物。
他的谦和慈祥,如同褚逸辰的温润无争,恐怕都只是显于人前的一抹缩影。
想要真正看透,绝不是几分几秒的事情。
“苏小姐跟阿辰认识很多年了吧?”
苏锦点了点头,不太明白褚达晨突然叫住她,跟她寒暄是什么意思。
褚达晨叱咤商场几十年,她还不至于天真的以为对方会有这个闲工夫跟她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聊家常。
“阿辰性子单纯,难免在有些事情上看不开,以后还需要苏小姐多照顾。”
苏锦微微蹙眉,问得直截了当:“我不太明白董事长的意思。”
“苏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什么身份做什么事情,”褚达晨走近几步,平和严肃的面孔隐隐含笑,“我家阿哲,前些日子失了身份,对你多有冒犯,不过你放心,如今苏氏的产权,已经全权委托给阿辰处理。”
苏锦抿了抿唇,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忽听对方又说道:“阿辰的心意相信你也知道,当初他为了你,不愿意去美国治病,这些年多亏了溪云,阿辰才乖乖听话。”
“你说什么?”周身一切声音仿佛全都停止,苏锦只听得见胸腔里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褚达晨的笑意渐渐褪下,凹陷的眼窝里光芒锋锐,“要不是为了阿辰,以溪云的身份,本不会接近你。”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苏小姐周旋在阿辰和溪云之间,竟然这般游刃有余。只是你如此厚颜无耻,费尽心思,就没想过自己的下场么?”
心上仿佛灼烧着一块烙铁,苏锦只觉得胸腔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好半天她才咬了咬唇,“董事长……”
褚达晨抬手止住她的话,“你应该明白,若不是你对阿辰还有价值,我和溪云都不会纵容你这么久。”
他说完转身缓步离去,季川恭敬的跟在身后,亮堂堂的走廊瞬间又恢复沉静,苏锦却猛然连气都提不上来,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呼吸急促而沉重。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靡靡的细雨,整条街道苍茫混沌,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苏锦浑浑噩噩的走进雨帘,单薄的身影顷刻间被凉薄的风浸染。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不觉中才发现自己到了梁宵的小区。
上楼敲门,好半天都没人应声,就在苏锦以为梁宵不在家的时候,门后忽的有了动静。
“谁?”
“我。”
门打开来的时候,两人各自一愣。
梁宵面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重得吓人,眼睛下方一片乌泱泱的色泽。
随即烟和酒的味道扑面而来,苏锦越过梁宵,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乱得可以,啤酒罐子和烟盒散落着随处可见,简直跟被洗劫了没什么两样。
“锦锦,你先坐,我收拾一下。”梁宵慌忙收拾着。
苏锦走过去一把扼住她的手腕,木讷的说:“你要真不想活了,不如像之前那样来个痛快的。”
“锦,锦锦。”
“你这么虐待自己,谁能看得见,又有多少人真会心疼你?”苏锦特别平静的看着她。
梁宵愣住没说话,像是在打量苏锦突然受了什么刺激。
苏锦没再理她,花了个把小时才把屋子收拾干净。
弄完以后苏锦觉得口渴,可水壶里竟然连一滴水都没有,她索性开了罐啤酒来喝。
大麦的香味缠绕在舌尖,配着蒙蒙小雨的深夜,出奇的契合。
“锦锦,出什么事了?”梁宵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坐在窗边的地毯上。
手机从刚才就一直在震,但苏锦不接,两三次以后干脆关机。
梁宵就算再傻,也看得出来今晚的苏锦有些不正常。
苏锦斜睨她一眼,“你自己都这幅鬼样子了,还管我呢?”
梁宵蠕动了下嘴唇,声音透着嘶哑:“对不起。”
“你没对不起谁,”苏锦将最后一口饮尽,抬手将啤酒罐扔进了垃圾桶。“梁宵,爱一个人没什么好道歉的,也没什么好丢脸的,你比我活得明白,劝你的话我就不说了,以后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该怎么过,你自己想想清楚。”
她站起身来,看都没看梁宵一眼,径直往门边走。“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苏锦到别墅楼下的时候,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进去,二楼窗边忽的闪过一个影子。
不到一分钟,褚溪云就冲出了门外,年轻英俊的脸上夹杂着怒意,充满血性。
“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苏锦看着他,身侧的手掌在寒冷的夜风里冻得有些僵硬。
“你告诉我,当初逸辰为什么突然要去美国?”
褚溪云蹙眉,漆黑的眸子里漾过一点漩涡,反问道:“老爷子和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