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将要开枪的时候，不远处的洛丽塔突然高声叫道：“住手！”

子弹还是打出了，但在洛丽塔的叫声之下，轨迹偏了一分。子弹微微翘起，沿着丽莎的头顶飞速掠过。

楚鸣快速跑到丽莎身旁，挡在她面前，他已经察觉到丽莎的异状，然后怒气冲冲的盯着白犬，说道：“你已经看到她哭了，为什么还要开枪？”

白犬冷冷一笑，他根本就没打算回答。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剧痛难忍，再加上肋骨上的伤口、左臂的断裂，他几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他还是死死的握着枪，望着楚鸣的面孔一阵冷笑，然后动了动手指，想要一枪把他给崩了。

身后的丽莎哇哇大哭，楚鸣急忙回过头来，他本来想问这个白发细长的男子为什么连自己都要杀，但是白犬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昏死过去了。

“丽莎，你没事吧？”楚鸣问道。

丽莎捂着脸抽泣一会儿，便又扑在楚鸣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楚鸣这才发现，丽莎居然没穿衣服，他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裹在身上。丽莎嘴角的血渍已经干了，脖子上也看不出有任何褶痕。尽管在狙击枪的冲击下，连头颈都被折断了，但只需短短的几秒钟，一切都回复如故。

楚鸣虽然不知道丽莎体内的构造到底如何，但从她嘴角溢出的鲜血就可以得知，她是保有血肉的，有血液就必然会有血管、脏器。然而经过这样的冲击之后，她体内的血肉有没有受伤呢？

“我想回家。”丽莎把头埋在楚鸣怀里，一边哭一边说道。

这时，洛丽塔走了过来，她望着哭泣的丽莎，低声问道：“她没事吧？”

“你最好去看看你的同伴。”楚鸣冷冷的说道，“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

洛丽塔忽然站住，她可以理解楚鸣突如其来的敌意，因为同伴的狙击枪瞄准的不单单是这个机器人，还有他。所以在楚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洛丽塔转身向白犬走去，然后去看他的伤势。

哪知白犬刚好醒来，他随手一巴掌打开了洛丽塔的手臂，冷冷的说道：“滚开。”

洛丽塔顿时僵在原地，她不明白为何连自己的队友都突然变得如此冷漠，她无助的站在白犬与楚鸣之间，仿佛自己早已被排斥在这两个敌对的阵营之外。

“记得你的身份和任务！”白犬冷冷的抛下这句话，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捂着左臂一瘸一拐的走了。按照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想要逃走已经是件十分困难的事，又哪里带的动狙击枪。

楚鸣望着白犬远去的背影，他并没有追上去，也没有举起枪一发子弹打爆他的头，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却都被丽莎的泪水冲刷干净了。他扫了呆立在身旁的洛丽塔一眼，沉声说道：“特种作业的毕业生或者是新兵，都会接受一门极重要的课程：《特种作业人员思想教育课》。你没有上过吗？”

洛丽塔摇了摇头。

楚鸣哦了一声，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丝，他一把抱起哭泣的丽莎，将她背在背上，说道：“在任务与良知发生分歧时，你要学会如何抉择。”

“你是如何选择的？”洛丽塔高声问道。

楚鸣摇了摇头，“我不需要选择，我是发布命令的人。”

楚鸣当然需要选择，在他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残酷的现实就给他上了沉痛的一课，同行的队友们，包括他的队长，全部牺牲，只有他活了下来，按照他队长的说法：我们是军人，我们的第一要务是服从，我们的任务就是完成任务。

如果再给一次机会会怎样，我会放弃任务去拯救自己的队友吗？这个问题楚鸣想了不止一遍，然而每次的答案都不一样，这其中固然有对自己的心理安慰：任务第一，这是天职。当然也少不了对良心的再次拷问：生命比一切都要珍贵。

洛丽塔的犹豫不决，楚鸣很理解，但是他却觉得这样也很好，军人毕竟也是人，他们不是冷冰冰的机器，纵然执行任务时狠如屠夫，谁又能知道躲在军营中的时候他们没有偷偷哭泣呢？

“你是想去救克里克吧？”楚鸣背着哭泣的丽莎向外走了几步，却发现洛丽塔依旧怔怔的站在那里，望着雷杰诺等人离去的方向出神。

洛丽塔点了点头。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就连在学校里，也总是孤单一个。她不知道怎么去结交朋友，甚至不知道怎么与陌生人说话。从她初入军校学习，到被PBR选中要走时，她几乎没有和外人说过一句话。

在洛丽塔的印象中，这短短十六岁的光阴，第一个映入眼帘的脸庞是一只猴子。

“嗨，老兄，你好。”在洛丽塔被学校告知她已经结业的时候，一个乌漆嘛黑、瘦啦吧唧的卷毛猴子正爬到学校的围栏上跟自己打着招呼。

洛丽塔曾经想过千万种相见的方式，也试过许多句打招呼的话语，活泼的、文静的、优雅的、调皮的……，然而无论哪一种，最后都被否决了。“这些都不太适合我。”洛丽塔在心中默默想道，还是什么都不说吧，因为她不知道如何跟陌生人说话。

“嗨，老兄，你好啊。”趴在栏杆上的卷毛猴子不停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学校里的男人女人纷纷向他们看来。洛丽塔的俏脸羞的通红，她还没有受过这么多的关注，她突然间手足无措起来。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好几人嘀咕道：

“怎么有只猴子？”

“这小黑个是谁？”

“流氓，大白天居然调戏女孩。”

洛丽塔再也受不了了，她快速的躲到一旁，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然而克里克却像是黏住她一般，抢过她的行李箱，哈哈大笑着把他拉上一辆改装的十分酷炫的机车。

“神经病！”

这是洛丽塔与克里克的第一次对话，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有了第一个朋友。

“我想去救他。”洛丽塔看着楚鸣，她的眼神中布满了期待。她的体力已经不够了，再者，就算是完全状态下的她，也未必能够成功。她希望楚鸣能够帮她，两个人的话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而且，上司的命令说的很清楚：眼下，她最重要的任务是捕获楚鸣。跟楚鸣在一起，并不算是违抗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