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话不说,蹬上车子就往家赶,边骑边哭,在心里一遍遍的喊着:大姨,你等等我,我这就到家。
我那时候还在安慰自己:我大姨一定还没走,只是到了强弩之末了,我得赶紧赶回去。
但是等我骑车刚拐进胡同里的时候,远远的看着门口那么多人,还有门口靠墙上的一根棍子上,绑着的那一串纸钱,我的心一下就空了,脑子一片空白,脚都忘记蹬了,也忘记下车了。
我一停下动作,连人带车就歪向一边,幸好这时候有来回帮忙的人,一下帮我扶住了,然后我怎么下来了,又怎么丢下车子,直接跑回去的,我完全不记得了。
只觉得整个人都懵了,真的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想着我离开的时候,大姨还嘱咐我骑慢点……
我怎么走到灵堂的我不知道,只记得旁边有两个妇女,看我整个人都呆傻了,然后他们一人搀着我一只胳膊,我就机械的迈着步子……
大姨家的门是朝东开的,房子,我老家都是坐北朝南的,院子能有个100平米大,正房在北面有四间,靠近东面是一间厨房。
我们那人死后,院子里要搭布棚子的,灵堂会有竹帘子挂在门口,这个是以防煞气的。
我当时走进灵堂,珠帘都是别人帮我掀开的,自己根本整个人都傻了,也忘记了哭。就连眼泪,都是之前流的。
自从骑车拐进胡同口,看到那么多人,还有门口的那一串纸钱后,我整个人逗是木的,更别说哭了……
进门我就下意识的喊了声:“姨,我回来了!”
但是门口的那张小床,让我再也迈不开步子……
我两步走过去,蹲在床头那……当时我大姨身上已经盖上了黄纸,那种纸很薄,几乎有些透明,头是朝外的,脚朝里……
我蹲在那里就想去掀开纸,手边动,嘴里又说了句:“姨,我回来了!”
当时表嫂一把抓住我的手,看着我说:“不能掀。”
我被表嫂抓的一愣,然后看着她就问:“为啥不能掀?我要看俺大姨。”
表嫂当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妈,但作为儿媳妇,做做样子还是要的,她当时就尴尬的看着我,解释道:“这个真不能掀,小雪乖哈。”
这时候,旁边的人看着我的表情不对,也都往我跟前走了两步。
我当时就一个念头:我要看俺大姨,我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的?我不相信他真的不在了,我接受不了……
我静静的看了表嫂几秒钟的时间,然后猛的甩开她的手,然后很凶的喊道:“我说了,我要看俺大姨。”甩完她我就伸手去揭黄纸。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一下从后面把我两条胳膊都抱住了,还抱着我赶快往后退了几步,边退边说:“那个纸可不能揭,揭了不好,你听话哈!”
这时候就有人在那劝我了:“小雪,你要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
我当时就跟魔怔了似得,气的就冲那人大喊:“我为啥要哭?我不哭,俺大姨还好好哩,我哭就是琐碎(老家土语,诅咒的意思)她!”
那人被我喊的一愣,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知道我是接受不了,也没跟我一般见识,还是在那劝我:“人死不能复生,恁大姨虽说没了,但是你得想开点。她这样也不用受罪了不是?你看瘦的那骨头邦邦哩(意思是瘦的都是骨头了,身上一摸邦邦硬。)”
我机械的摇着头,嘴里嘟囔着:“不,俺大姨没死,你骗我,我不信。我出门的时候,大姨还叫我路上骑车慢着点。”
这时候大表姐听我这么说,上前一一把抱住我,哭着说:“妹来你回来晚了,恁大姨是真没啦。”
被大表姐抱住的一刹那,我好像一根漂浮在大海的木桩,终于靠了岸,人也终于回神了。
但是听大表姐哭着告诉我,大姨真的没了的时候,我的身子还是猛的一震,心里感觉像针扎一样疼,但我还是使劲推搡着大表姐,边推边喊:“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
其实我明白,我那时候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下意识的去逃避,不愿接受这件事是真实的。
大表姐紧紧的抱着我,边哭边说:“姐也不想信,但是恁大姨真没了!”
“呜呜呜……我不要俺大姨走,不要大姨走……”我当时脑子懵懵的,除了这句话,表示着我最原始的意思,就再也没有第二句话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大概是哭累了,也大概是心里已经接受大姨没了的事实,当我停下的时候,好像天已经朦胧黑了。
我表姐的婶子拿了个手绢给我,一边给还一边说:“把脸擦擦吧。”
等我擦完,她又说:“等会你和你三姐一块回她家吧,家里还有孩子得喂奶,她一个人回去天忒黑了,不安全。”
我又看了大姨一眼,知道不可能给我掀开黄纸看了,虽然不死心也没办法,这是我们这边的风俗。
人死后盖上黄纸,是怕我们活人离她太近,呼吸的气被她吸去,这样以后可能会尸变。
还有就是亲人的眼泪,如果滴在死去的人身上,她会带着你的悲伤和思念被埋葬,这样就会搅了她的安宁,也会让她走的不安心。
她知道亲人放不下她,她自己的魂魄就会经常回家来,还会像活着的时候一样,跟你说话聊天,但是我们又看不到她,这样就会导致她心里多少有些生气或怨念,久而久之就会扑到人身上,利用别人的身体跟亲人说话,表达自己在那边也挂心家人等等……
很多生活在农村的人,一般都会见过,或听说过这些事情的……
在关于我爸那件事上,我也有写过:如果一个人离世前,有太多的遗憾,也会让他的魂魄形成一种怨念,并且执念会很深,久久不愿离去的。
我跟着三表姐出门了,她推着自行车,我是直接走路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晚上的时候,我平衡感不好,骑车就会往一边歪,所以干脆也不骑了,反正天也黑了。
刚出村子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大姨一直跟着我们的……,但也说不上害怕,毕竟是自己的亲人,我知道晚上我肯定会做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