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师爷此时被炸飞了,下半身在树上,上半身埋在银子里。张麻子听了几句汤师爷的临别遗言,一脸悲伤地合上他圆睁的眼睛。
张麻子这才有心思观察其他事物,比如这如山的银子。奇怪的是,很多银子被炸飞以后,露出了黄不拉几的内芯。这他妈的银子是假的!
黄四郎啊,黄四郎,杀了六子、夫人、老四、师爷,连剿匪用的银子都是假的!张麻子怒火已经止不住了。
他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黄四郎和城南两大家族捐献的剿匪军费,他惊奇地发现假银子并不是黄四郎贡献的,而全部来自城南两大家族。
好啊,黄四郎扮成假麻子跟我打来打去,城南两大家族捐赠假银子耍我。张麻子觉得先打倒城南两大家族立威,然后再杀黄四郎。
张麻子的弟兄老三亲自带队,七八个人个个持枪。他们推开门房,直接来到戴府后院。彭红中调来十个护院的枪手,跟他们对峙起来。
老三手提王八盒子高声警告县衙办案,戴老爷捐献假银子蒙骗青天大老爷,按律应当押回县衙审问。谁如果阻挡,就是共犯,一并押回大牢伺候。
这一下彭红中都有些犹豫。戴老爷和周兴闻讯赶来,“放下枪,放下枪,大老爷,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戴老爷拱手讨好地问道,他吩咐自己手下的人先放下枪,示个好。他心里清楚,这里并没有什么误会。
当初周兴要造假的时候,他们也是同意的。错就错在不该利欲熏心,听信周兴的鬼话,现在露了马脚,惹来滔天祸事。
“误会不误会的,自有青天大老爷明断。现在麻烦戴老爷跟我们走一趟!”老三挥挥手,一个衙役上来给戴老爷带上枷锁。
彭红中要动,戴老爷摇摇头,后者又站住了脸色颇为焦急。戴老爷任由老三的人拷上,他眼睛却看向周兴。
他眼里有责备、懊恼、求救的意味。周兴全程冷眼旁观,这时候见戴老爷求救,只能宽慰他道,“放心,戴老爷,小子不会袖手旁观的。”
“县衙办案,任何人插手视同共犯!”老三厉声警告了一句,周兴无所谓地哼了一声不当回事。老三见周兴只是打嘴炮,并无实际动作,押着戴老爷去了县衙。
“将士们在前方奋力杀敌,你们竟敢用假银子蒙骗将士,你们自己说,你们应该怎么处理?”张麻子声色俱厉地训斥着堂下的两大家族家主。
“大老爷饶命!”两大家族的家主磕头如捣蒜。“小的愿意重新交纳剿匪的军费。”
张麻子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好一个重新交纳。这么说,前方战死的将士就是白死了?”
两大老爷又是磕头赔罪。张麻子正要下判时,县衙门口开来了五六十号人,他们个个都带着长枪短炮,而为首的正是周兴。
原来戴老爷被抓以后,周兴从喜剧空间里拿出十万两银子,放在戴府的人面前,只要敢拿着枪跟他去救戴老爷的的,都可以领到一千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到一会,包括戴府的看家护院在内,就有五十多个人报名。周兴带着这只杂牌军,直闯县衙大门。
“举枪瞄准!”周兴大吼一声,身后五十多把枪齐齐瞄准大堂上的张麻子。只要他一声令下,张麻子就会变成张筛子。
一股肃杀之气在县衙蔓延开来。县衙的衙役吓得扔掉刑棍抱住头,戴老爷和侯老爷茫然地看着周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敢这么公然举枪瞄准大堂上的县长,那就是造反。一想到造反,两大老爷瘫倒在地,这下又惹了大祸,杀头抄家都不为过。
县衙上还硬气的只有张麻子,及他仅存的弟兄老三、老五两兄弟。张麻子没动,他的两个弟兄掏钱瞄准周兴,只要大哥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把周兴毙于枪下。
“你敢带人拿枪指着我?”张麻子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道。周兴的队伍里起了骚动,有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犹豫起来。
在他们千百年形成的意识里,县衙代表皇上,拿枪指着县长就是造反。周兴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对张麻子的色厉内荏毫无惧意。
“如果你是真县太爷,我拿枪指着你,那就是造反!可惜…”周兴摇摇头没有说下去,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其他人一头雾水,但是张麻子心知肚明,这小子知道了自己是假冒的马邦德。
他面色平静地说道,“我坐在这里,就是县长,你带头攻打县衙,就是造反。我现在可以立即击毙你…”
他身旁的老三闻言握紧了枪把,只要大哥一声令下,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击毙这个多事的小子。六子的仇他一直还记着。
“我赌你不敢,给你看样东西。”周兴从衣服里慢吞吞地拿出自己的中统调查员证件,扔到张麻子脚下。老三捡起来,递给张麻子。
“中国国民党萨南康省党部统计调查室…”这几个字一入张麻子的眼,他心神凛然。这个人是不能杀的,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
自己的身份怕是早就被他们知道了,为何到现在才发难?张麻子百思不得其解。
张麻子正在思衬怎么应付周兴时,周兴抢先开口了。“县长,可否借个地方说话?”
这声县长一叫,张麻子眉头舒展开来。他嘴上却说着便宜话,“这时候服软?晚了!不过鉴于你是首犯,给你个机会!”
两人打着哑谜,扔下跪着的戴老爷、候老爷,和一干周兴带来的枪手,去了县衙后院。县衙大堂里的人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个个都面面相觑。
“好小子!敢单枪赴会,马某佩服!”张麻子见周兴只身走进自己的后院,脸上毫无惧色,不禁赞了一声。
“县长过奖!不过你可不姓马!”周兴毫不客气地指出他的身份瑕疵。跟随进来的老三有些紧张,手又放在了枪上。
“调查员,这鹅城除了我,大概没人知道你的身份,要是我就地把你毙了,你也不是调查员,你就是一个造反派。”张麻子带着威胁请周兴用茶。
“哈哈,县长高明!不过鹅城知道我身份的很多,远的不说我的同事,近的就说黄四郎,他也是到我这里拜过码头的!”周兴喝了一口茶,他断定张麻子只要想当这个县长,想办掉黄四郎,现在还不敢向他发难。
“不知道调查员所来何事?”张麻子装糊涂道。
“我来既是救城南两大老爷的命,也是救你的命。”周兴揭开茶碗,吹吹茶叶喝了一口。
“哦,愿闻其详!”张麻子假意地拱拱手。
“我知道你是假县长,黄四郎也知道你是假县长,真县长马邦德在剿匪路途中被炸死了。那么你猜接下来黄四郎会怎么着?”
“怎么着?”
“黄四郎是刘都统的大腿,他已经去省城搬军队了。省城到鹅城路程不过两天,最多三天之内郭旅长的军队就会到达鹅城。到时候你这个假县长盗官欺爵的丑事就会昭告天下,然后你和你的兄弟们都会被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