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相信他,放开他(1/1)

天河。

月白石脚踩七彩祥云,在金丝翎雀的带领下,顺着九重天而下,一路怀里都紧紧的抱着册子,嘴角克制不住溢出欣然的笑。

午间天狼曾在天河边同她说过,今晚要带她回他的宫殿,那么……她要和天狼独处了。

天地之大,在那里,只有她和天狼两个人。

她会把这个册子里的内容和天狼分享,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两个人恩爱的点点滴滴。

他一定也很喜欢。

想着,小女人心里便像绽开了无数朵绚烂至极的烟火,于重重厚重幕布的夜空中,不停地腾空、爆裂、绽放,那场景映的人脸美不胜收。

“呵呵呵~”

临近天河之际,耳边不经意传来一阵柔含娇羞的笑嗓,风风韵韵,悠扬婉转,像是美人公子间的笑闹,光是听这声音就知道场面该是多么的暧昧丛生。

月白石眉心稍动,微微抬眼,目光朝声源放去。

天河岸的六角凉亭内,伫立着两道相对的身影,一高一低,袍色相近,远远的看上去竟像是亲昵的依偎在一起,画面再和谐不过。

“停下。”

巍巍的轻声从干涩的嗓中发出,音调虽细微,金丝翎雀还是听见了,那双疾速平衡的翅膀微拢,连带着她脚下的祥云也跟着滞住了。

月白石呆呆的站在祥云之上,定定的看着远处凉亭之景,眼前有一瞬间的眩晕。

背对着她的,是那道再熟悉不过的挺拔伟岸身形,她以为,他会静静在那里等她的。

凉亭一侧,男人褚褐色的衣袂被河岸晚风轻轻扬起,风声顺着纹理兜兜的流淌开来,如潮如暮,英姿飒飒,一条饕餮纹绣玉带松散绑在腰间,衬得沈腰如线,连地上缱绻起的树叶,都忍不住去拥趸他的风姿。

月白石远远的站在他的身后,看不见那表情,只看到被他半遮住的身形,是抹刺眼的妖红。

女子像一只伸出墙院的桃红,迎风招展,半张粲面上露出的笑容极为惹眼,低眉颔首,像是笑忘了我,一颦一笑媚态尽显。

弥合不过的眼角,高挂不下的唇畔,该是对眼前的人有多迷恋,才会笑成这样。

“放我下来吧。”

她呆呆的望着那一幕,不经意间,嗓音早已干涸。

“那姑娘慢走,翎雀就先送到这里了。”

金丝翎雀恭谨的朝她行了个礼,挥了挥翅膀,随着那朵祥云一起背道远去。

月白石被放在了天河下游堤坝,踩在一众家族成员之上。

那里极为隐蔽,风也大,巍巍兜兜的,几次单薄的人形好似都要站不住。

她远远的睨着凉亭里的景致,冷清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酝酿出几丝猩红,像一个偷窥的人,又像无意路过此处,嫉妒风景卓著的过客。

‘小白妹妹,这恋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相互猜忌不信任,有误会一定要说清楚,千万别拖拉胡乱猜想。’

‘相爱容易相守难,以后,你要对他持有无条件的信任,因为他才是你最亲近的人。’

‘说到底,你还是对自己不信任……’

月白石沉重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一声声,像是在催促着她的神智。

朝前走,你朝前走。

小女人指骨因攥着手中的册子,而渐渐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舍得抬起头,面上带着浅显的笑容,一步步朝着凉亭走过去。

有些东西,看着无懈可击,可本质却脆弱不堪。

我是谁,是脚底下践踏过的天河石。

凉亭。

香女向来拿捏稳当风韵媚态被冷眼漠然,不禁面色难堪的收敛,从袖中缓缓抻出一副羊皮卷轴,恭敬的递给男人,“仙君,请过目。”

风清上仙接过卷轴,疏离的目光从上至下浏览镌刻其中的甲骨文字,少顷,嗓间淡淡的溢出两个字,“谢过。”

只是这简单的几个动作,却教司令香女却看的入迷了。

眼前的男人,拥有这世间再淡漠不过的冷离气质,再摄人心魄的清隽面容,本该遥远的让人只配仰望。

可他就站在你眼前,举手投足间,都高贵清远的像一帧帧精致重彩的山水幅画,那股淡淡萦绕鼻尖的香草味,像罂粟毒瘾,迷雾重叠,明明灭灭,触不到,摸不清,却每一点都恰到好处。

他的存在,仿佛是为她的想象,量体裁衣,严丝缝合。

“还有别的事?”

男人眼皮子都未抬一下,嗓音便脱口而出,明明是好听至极的醇厚音调,却永远含着那么一丝凉薄的意味。

甚至能让你产生寒到骨子里的幻觉,天差地别的遥远距离。

明明,在蟠桃宴会上,他对那块愚笨的石头不是这样的,像万年积雪的山顶,只需要一个回应便融化殆尽,风华绝代。

明明他可以拥有万千的温柔,却只属于那一个人。

凭什么……

香女悠长的思绪被终于这句风凉的语道打断,对着他习惯性的双颊堆满了笑。

“仙君按照这上面的咒语,便可以到白徒山,解除七彩灵石的封印,届时就用七彩灵石将月白石替换下来……”

她顺畅的说到一半,感受到男人不耐的英眉,局促卑微的余光好像散到了什么物体上似的。

女子眼角的弧度渐渐拧紧,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脸色蓦然红醴,像承了很多的欢喜。

“香女祝仙君和月白姑娘,喜结连理,百年好合,恩爱如初。大婚之日,香神一族必携礼登门庆贺。”

女子话落,面前自始自终神情淡淡的男人,棱角分明的侧颜上,终于浮现一丝截然不同的表情。

他收了羊皮卷轴,在这漫长的交谈中,才正视一眼眼前的女子。

月白石距离凉亭上交谈的二人,此刻不过十几丈之遥,她低着头蹑手蹑脚的,心里乱成一团麻线。

她坚信是香女不甘心放手,才故意来纠缠,甚至设想过好几种落落大方的开场白,拒她于千里之外。

只是没想到这些梗在喉间的话,燃在心里的火,还未派上用场,便已经全部倾颓了。

戌时,月亮的清辉洒下,偏爱的多给了形貌昳丽的男人一些,使得那原本冷硬的清隽轮廓看起来微微柔和,甚至连远山生雾的重叠眉眼,都开始渐渐淡开,弧度延展入鬓,像山谷底的松枝见到阳光那般,心神向往。

仿佛无论你离得再远,纵使你再不相信,都无法克制住想象他此刻笑的有多温柔,柔的好似能轻而易举的融化人的心。

同样,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摧毁人的理智。

月白石控制不住去想,此时那抹轻扬的弧度,该是邪痞动人的,还是幽邃宠溺的,抑或是暗藏深情……

他有千种面,每一种都足以让人沉沦泯灭,将不该招惹的东西,化作掌中灰。

手里的册子不知何时脱落,竟听不到一丝声音。

冷风过境,她的身形萧瑟,不如一片翩飞的落叶潇洒。

‘记住,风清上仙只对自己喜欢的人笑。’

……

“仙君,您是否要趁早下凡?如果遇到哪里不畅,香女还可以助力,香女将永远是您的左膀右臂……代替我的父亲。”

女子前半段的音调拔得很高,细听下来还隐隐含着几丝忘形的意味,可到了最后几个字,却刻意收敛了下来。

“不必。”

男人舒展的眉眼只在接受祝福之际凝散了瞬间,便恢复了一贯的清冽淡漠。

他将注意力方方从羊皮卷轴中收回,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蓦地转过了身子,言语未出,唇畔的笑意便先抵到了眼底。

只是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小女人捡起册子狼狈而逃的身影。

“小白!”

月白石投入天河那刹那,耳际满满充斥着的,都是这一声穿破云霭的浑厚嗓音,极具强大的渗透力,声音荡漾起河床的波纹,仿佛要渗进她的心里。

口鼻被疯狂涌入咸彻的急流堵住,窒息感随之袭来,她明明可以幻化成原形,却始终保持着人形的松散状态,手脚张开,像人间一个想不开投河的姑娘,渐渐沉入河底。

她需要清醒。

要么说服自己撇开眼前一切去相信他,要么……撇开他。

她不想再做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敏感自私,患得患失,像一个得不到糖果哭闹的孩子,像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