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白抬头,顺着他的手势朝前看。
远远的,一间简单却布满了繁花似锦的古朴精巧房子赫然伫立,周遭有牵引的藤蔓、摆放的盆景,所种植的皆是五颜六色、大簇大簇绽放正旺的牡丹,株株看起来比这路边的更为鲜艳明润,品格更加高贵,旁边还有几处逍遥自在的秋千,轻轻地晃着,仿佛刚有人摇过一般。
若是走进,还能细细的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出。
顾二白朝前走了几步,摸了摸鼻子,还挺会享受。
“夫人您请~”小厮继续引路,顾二白深呼吸一口气,微微朝他招招手,“你不用跟我一起进去了,我进进就出来。”
“喏。”
小厮闻言,站在原地恭敬应道,随即退下隐了声音。
顾二白脚步愈靠近花房,那从房子里漫入鼻尖的丝丝幽香也愈加鲜活,鲜活的……她好像似曾相识。
反正不是牡丹花的香味,但也从未闻过这般奇异的香料,只是偶然残留在记忆中,小女人想着,微微奇怪的蹙眉,刚欲转身问问小厮,便见身后悠远的小路上,早已空无一人。
“走这么快?”
顾二白望着那空荡荡、凄凉凉的羊肠小道,不禁惊讶的喃喃。
一阵清冷的风。此时不知从何方刮过,冷峭的掠过朵朵艳丽逼人的牡丹,侵袭肌骨。
顾二白眼珠子瞅着四下无人,寂静无声,无端浑身一个哆嗦。
“这个江郡主,把偌大个景点都包揽了下来,一个人呆在这里,看着还挺空旷瘆得慌。”
想着,她环了环胸,加快了脚步朝花房一溜烟跑去。
花房后,两道女子的身形赫然屹立。
一道温淑尔雅、仪态端庄,面容稍稍苍白,身形煞是瘦削,似有病容袭身;
一道气质清冷,头戴冠纱,远远看着,便能感受到一种凉到骨子里的肃杀之气。
此时,打一侧急慌慌跑过来一个匆忙拱手的小厮,那结巴的语道显然有些惧怕,“禀郡主……蒙面阁,方才全撤了。”
“什么!”
闻言,江璃儿一瞬间惊得血气大动,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这么一句雷霆万钧的话来,话落,随即几声娇矜的咳嗽猛烈袭来,“我、我搬空了府上的金库,才请来的……就这么……”
她气的咳出了血,印在牡丹绣帕上,比花还鲜艳几分。
身旁,微风拂过,幻紫幕篱下,女子额前浅露轻轻飘动,隐隐露出半张狰狞的面庞,那讥讽的清冷唇边,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没用的东西。”
江璃儿忽然转过脸去,满脸都写着惊惧,“那现在怎么办?万一顾府的厮卫、六阁发现……”
“哼~”
女子哼笑一声,敛去唇边讥讽的笑,皂纱轻动下,看不清遮掩住的神情,但是光听那声音,便能想到她有多稳操胜券的自信。
“江郡主好像还没看清时势,怕是等不到顾府的人先发现,皇城的影卫便可将这些废物铲除殆尽。”
“……”
女子话落,江璃儿看向她的眼神愈加惊恐。
她微微张着嘴,神情似乎被她的话吓得有些绝望,但眸中却依旧坚韧的闪着不甘屈服的泪光,直到好半天才说出话,“那怎么办,我精心策划这么久,才将她辗转骗到这里来,难道要这就样被打断?轻易放过她?”
“放过她?”
东海巅女骤然轻轻的笑了,那尖锐犀利的笑声由低到高,像带着无尽对痴心妄想的冷嘲,最后逐渐凄厉震啕。
“好戏才刚刚开始,我看谁敢打断!顾二白今天必须毁掉,从来都没指望过这些废物能成什么事,不然我找你做什么,只有你才和我一样,有用不回头的精神。”
东海巅女透过飘动浅露,半张可怖的脸上看着她尽是笑容,笑的人心发怵。
“放心,她害你我至此,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任他皇城影卫、六阁阁老追来,再有滔天的本领,也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我倒是要看看,谁能同我锁魂结界抗衡!”
说罢,东海巅女拂袖而起,乌金云袖衫瞬间随着身形腾空,袖下所散发出来的幻紫色光芒,在一瞬间给花房四周凝结出了一个硕大的波形透明盅罩,牢牢将刚刚闯进花院的滚白小女人和花房,全全拢在其中。
顾二白刚走进花院,便莫名感受到耳边有一刹那被震懵了的感觉,可等她再回过神来,依旧是四下无声,周遭的一切,都毫无异样。
鲜艳静止的牡丹,纹丝不动的柳树,看似再正常不过,却无一丝生机。
照理来说,这种花红柳绿、小桥流水的景点,怎么说都该有些飞禽走兽,可是,连一声鸟鸣都没有。
顾二白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的转了转眼珠子,愈加觉得这里诡异非常。
脚下赶紧‘噔噔噔’的上了青石阶梯,寻思着进屋要了胭脂,就赶紧走人。
“咚咚咚~江郡主?你在里面吗?”
顾二白到了门边,微微呼了口气,清了清嗓,伸手在门上叩了叩。
回应她的……是满屋的寂静。
睡着了?
顾二白凝眉,又伸手叩了一阵,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真睡着了?还是故意不想理人?
顾二白想着,将耳朵贴紧门板,不一会,果然听到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江璃儿真的午睡小憩了,不过这呼吸声……还挺粗,和她一贯端庄矜持的形态,确实不大符合。
想不了多少,顾二白便轻手轻脚的推门朝里面走。
‘吱啦~’
伴随着小女人厚重的推门动作,古老的门板发出咯吱的声音。
顾二白踏入花房那霎那,当即被一股浓浓的酒精味,刺激的眉头紧蹙。
眼前,是一张摆放着酒肉杯盏的檀木方桌,上面歪七扭八的躺着几处半罐酒坛,簌簌的还朝下流着清酒。
桌腿处的板凳、矮柜,花篮盆景全全被踢翻,摆饰个个残破畸形的耷拉在四处,没有一丝生命的样子。
花房从外面看,完全是一副欣欣向荣、生机勃勃之景,可这里面,却弥漫着浓浓的腐败、阴晦气息,鲜明的阐释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深刻含义。
顾二白粗略的打量了一眼,伸手微微捂住口鼻,迈脚躲开支离破碎的酒坛,继续朝里面走着。
这江郡主,不会是上次的事情被清叔惩罚了,又知道自己和清叔的大婚降至,伤心欲绝,包揽下啬园来这里买醉的吧?
那自己现在出现在这里,岂不是雪上加霜?
刚想着,顾二白无意抬起头,眼神正中看到了隔间里面一张纯白纱帐远床。
远床上面躺着一个长发披散,凌乱至极的人形,那头微微朝帐子里偏,呼吸均匀,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看不清面容,只剩下半截身子斜露在外面。
灰黑色的歧头鞋,云纹丝绸罩衣,隐隐拧着青筋的手里捏着一壶清酒,身姿死气沉沉的耷拉在床板上,像是这屋里被散放的任何一件摆饰,可是光是看那一双长的过分的腿,便可以判断出,这分明是个男子。
顾二白看罢,脑中微惊。
先是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但是……不是说今日啬园被江郡主一人包揽下来了吗?怎么会有其他的男子?
难不成……她借酒消愁,还找来美厮陪伴作乐?
不至于吧,顾二白想着,眼神微微好奇朝里面打量了一下。
哪成想,此时远床上的男子忽然传出一声暴呵,连带着将手中紧紧捏着的酒壶,都凶猛的砸了过来,“滚!”
“啊……”
顾二白冷不丁的被这巨大的破碎声,吓得浑身一个趔趄,身子直接瘫软在身后的矮柜之上,眼脸处被溅了几滴温酒,幸好碎瓷器碴子没有迸溅到身上。
“好好好~”
她慌不迭的连连点头应道,双手从后面按着矮柜缓缓站起,对着花房的门口就往外跑。
远床上,酩酊大醉、杂乱不堪的男子翻了个身,骤然间像是听到了什么熟悉之极的幻声似的,耳朵微不可察的动了动,那失神的微酣面容都有些僵硬。
顾二白一路踉跄的跑到门口,刚欲拉开方才半掩的房门之时,旁侧,从里间蹿出来一道披头散发的白色身影,猛然扑了上来,将她整个人完全压制在门板之上。
“啊……”
顾二白吓得失声尖叫,花房的门板轰然从里屋被重重阖上。
屋内,漆黑一片,除了从垂满吊兰花窗外,隐隐斑驳的透出几丝夕阳的余晖,别无光亮。
“救命~放开我……”
顾二白脸颊贴着门板,手上猛烈的砸着门板求救时,整个人忽然被翻转过来。
男子暴着青筋的双手,将她的一双藕臂牢牢的钳制在头顶,那满嘴的酒气凑近她的秀发、对襟、上蠕、披帛,铺天盖地而来,疯一般的吮吸着其中的气味。
浓烈的酒精气味,激的顾二白想吐,她又惊又怕,陌生的恐惧袭遍了她的全身,那因对男子强大到反抗不了的惊惧,让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牙齿不住的哆嗦着,嗓子都有些嘶哑。
“救、救……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