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楼菊花斋~”
丹青在背后长呼提醒,如果仔细听着,似乎还能听出来其中带着一丝暗暗地庆幸。
绿衣女子拳头握的死紧,周身像是燃烧着熊熊烈火,激的双颊两侧,堆满了深色酡红。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抢走了什么最喜爱的东西,赶着要去决斗一般。
丹青看着小姐的背影,整个人悠闲的重新做回马车上,状若无意的将手附在嘴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清亮的哨声响起,调子直达二楼。
穿过微抬的明窗,同正午的阳光一般明媚的撒入男子的耳中。
郑毅正在给顾二白剥着荔枝的手指,忽然顿了顿,浅显的眼底流转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面上方才洋溢的热情,像是渐渐平静消失,以至于最后彻底冷却了下来。
顾二白沉浸在吃中,自然没有注意,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哨声,也没有注意到男子听到哨声后凝重的表情。
待粗暴的解决掉半只桂花鸭后,伸手去碰那盅汤,女子温软的手背无意打到了男子坚硬的手肘,顾二白微痛的吸了口气,转脸看着微微出神的架势,不禁问道,“你没事吧?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不会是伤口疼了吧?”
外面下雨潮湿,对伤口愈合确实有影响。
“无妨……”
郑毅回过神来,微怔的看着她,心中方才的最后一丝犹豫,顷刻间化作飞尘。
“没事就好。”
顾二白看着他回温的脸色,欣然点点头,继续端起那盅汤。
“二白。”
此时,男子毫无征兆的蓦地喊了她一声。
顾二白正喝着汤的喉间呛了一下,抬眼奇怪的看着他,“……你说。”
“如果有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喜欢你,会不会是一种痛苦?”
郑毅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面庞,似乎一丝反应都不肯放过,
“咳咳咳……”
话落,顾二白被汤狠狠地呛了一口,有些尴尬的指着杯子缓解道,“有点烫。”
这书生,怎么忽然情感咨询起来了?难道是少男有什么心事郁结于心,请教经验丰富的知心大姐姐?
玲珑木:行了吧,就你还经验丰富,还是想想呆会朝清叔磕几个头合宜吧……
顾二白:‘他是我老祖宗啊,我朝他磕头?’
“……”好像就是老祖宗。
顾二白胡思乱想了几秒,微微清了清嗓,朝他一本正经道。
“其实这个问题啊……不好说,我们要辩证的来看,一般涞水,被人喜欢确实件幸福的事,可是如果喜欢太过,或者这种喜欢让对方不太接受,甚至于给对方的心理无意造成了负担压力,那么这种幸福和单纯的喜欢,就会变了味道……”
玲珑木听她一本正经的胡扯八道:切……我看场主逼着你喜欢他时,你也没感觉什么负担,还享受其中。
顾二白:‘……都说了要辩证的看待,譬如还有我这种……抖、抖m不是吗~’
玲珑木:呕~还我桂花鸭……
顾二白:‘你去屎吧。’
像清叔那种得天独厚……能省略两万字赞美词的优质男人,强迫谁谁不同意啊,老娘日思夜想着被他强迫。
顾二白教科书式的敷衍回答,不仅没有遭到嫌弃,反而很对郑毅的胃口,这是让她始料未及的。
她想……可能书呆子都很喜欢书面语。
郑毅听了她分析,冰凝冷却的神情,好似渐渐的又回热了起来,望着她的眼神里,期许也多了几分,“真的吗?二白你懂这种痛苦?”
“……”
顾二白被问住了,大脑瞬间拉回记忆,仔细的回想了一下。
半晌,摇了摇头。
不懂,一点都不懂。
从小到大,她好像没遇到过什么特别喜欢自己,更别提纠缠不放的类型。
现在的男生啊,虽然在老师的淳淳教诲下,还是最缺乏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美好品德,一般荷尔蒙爆发,兴起了追个女孩两三天一个星期,没追到,就开始转向下一个目标了,哪来这么多精力浪费在你身上哟……
哎,不是真爱,都不是真爱。
还是清叔好,洁身自律,宁缺毋滥还专情……
这样的好男人世间大概快绝种了。
“你有这种痛苦?”
顾二白浮想联翩的回忆着,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神秘八卦兮兮的凑近他。
“……”
郑毅感受到她忽然靠近的气息,浑身一僵,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右侧的面颊上微微有些红,红晕直蔓耳际,大有笼罩全身的迹象。
顾二白眯着眼,打量着他这般羞涩做作的反应,一双火眼金睛像是看透了什么,嘴角邪邪的笑了。
“也是吗……赫赫有名的大才子,还是新科状元,长的吗……人群中也可以捞得出来的,关键是才子气质脱颖而出,加分,身后肯定跟着一群追捧的小迷妹,就像那个万嘉衣庄的墨染,人家随随便便的设计几件衣服,都吸粉无数,你肯定比他更甚一筹……”
顾二白咧着嘴,活脱脱把人要奉承上天了,观察着他愈发慌乱的眉眼,心里愈发肯定自己想的没错。
读书人就容易害羞,木头你说是吧?
玲珑木:抱歉,从您身上我没看出来……
顾二白挑眉,一巴掌它拍到耳际。
理科生不算。
郑毅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的心慌意乱,不觉将身下的椅子朝一边拉拉,尽量离她远些,这样……才能使自己乱成一团浆糊的脑袋,得以运转。
顾二白浑不在意,只当他害羞,夹起一粒花生米,扔到空中完美无缺的接住了。
郑毅看着动作潇洒的她,眼角的迷恋不觉又加深了一层,声音温润,“二白,既然你懂这种痛苦,帮帮我好吗?”
顾二白没多想,闲闲的瞅着他,随口接了一句,“我帮你啥?帮你挡桃花?”
“嗯。”郑毅郑重的点了点头。
顾二白咬碎了嘴里的花生米,眼睛微睁,不是吧?
咱们不是在开玩笑吗?
可是看他那表情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顾二白连连摆摆手,“不可不可……”
帮你挡桃花,清叔能把我剁成肉酱。
实话实说,若不是这两天和清叔闹矛盾,反正做什么也见不着他,比较安全,就算你帮我挡了一刀子,我也是不敢来和你一起吃饭的。
“为什么?”
郑毅眉间疑惑的看着她。
话音刚落。
“咚!咚!咚!”
门外,忽然想起了骤然如雷的阵阵敲门声。
顾二白被这气势雄壮的敲门声,吓得捏到嘴边的花生米都掉了,“什么情况?谁在敲门?”
顾二白讶异的朝他看了一眼,难道是丹青?
不会吧……这人敲门的方式,哪里像是敲门,简直是卸门。
这么粗鲁?
“二白,你还没说为什么?”
郑毅好像丝毫没有受到这,突如其来的不速敲门声打扰,双目仍执着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偏执的似乎非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理由不可。
顾二白,“……因为我是有妇之……”
“咚咚咚……哥哥~哥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快给我开门!”
顾二白的声音,被淹没在门外郑大小姐尖利逼人的吼叫中。
来人奋力的砸着菊花斋的门,直砸的拳头都变得通红,身影紧紧贴在门上,像是下一秒就能冲进来。
顾二白闻声一愣,转脸微微疑惑的看着他,“你妹妹?是不是知道了你受伤,特地来看你的?我去给她开门。”
“别管她。”郑毅不知为何,一把按住了她欲起身的椅子,神情淡淡,好似外面巨大的动静在他眼里都不足为道。
“啊?”
顾二白惊诧了。
为什不管她?这对兄妹闹别扭了?
“咚咚咚……”
轰天的敲门声仍在继续,扰的人心神不宁,顾二白光是听着就觉得肉疼,她是做不到像旁边人这样淡定的神情了,微微起了身子,再次朝他问道,“要不要开门啊,她好像有急事找你。”
“二白,你帮帮我。”
此时,微微垂眸的郑毅,像是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一把牢牢拉住顾二白欲离开的手臂,苍白的额间带着几丝恳切。
顾二白一时懵了,帮、帮什么?
门外,女子的砸门声和抽泣的调子,都愈加明显,哀婉的调子怎么听着都不像普通的兄妹之情。
顾二白想着,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刚才说的……帮他挡桃花吧?
其实顾二白早就知道,只是此时脑子更加深刻的晃过,不久之前在去顾府的湖畔边,她无意偷听到的‘郑家兄妹情深’。
那时她不知情,以为郑毅和那个绿衣姑娘是亲兄妹,不免被这禁忌乱伦的情感吓到了。
但后来经过农林花圃一事,从少妇那里得知了郑毅的真实身份,便也可以理解这段青梅竹马的男女之情。
但现在从他的反应看来……好像是绿衣姑娘的一厢情愿,怪不得,他刚才要问自己那样的问题,原来是生活中有所烦恼。
“二白,你知道了是吗?”
郑毅紧紧的看着她,待捕捉到她眼底恍然大悟的神情后,眼神欣然一亮。
“我……”
“二白,既然我帮过你一次,你也帮我一次好吗?”
“……”
不好……
你还是拿玉米秸秆也打我一下吧。
这会要命的,女人的嫉妒之心,她会不会被当成小三打死?
郑毅看出了她眼底的挣扎、推拒之色,不禁抿了抿唇,毅然决然的坚定道,“你不说话,我权当你答应了。”
“我说……”
顾二白刚开口,只见郑毅直直的走向门口,丝毫没有给她说话的余地,就从里面打开了门闩。
顾二白眉头突突的跳着。
她怎么感觉,自己又被耍了?上次在河边喝酒,后来自己怎么想感觉都不对,这次在酒馆吃饭,更不对……
这书呆子心眼太多了……
玲珑木摇摇头:我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