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茉莉等人没有办法看到陆栩和修罗鬼一行人前行的画面，但是在天罗大厦当中却是可以看到的，当然只局限于大厦顶端的会议大厅中的那块水晶沙盘内，即便此时的陆栩等人远在千里之外的茫茫海岛。

而且还是在海岛幽深黑暗的地下，且不论在地铁附近缺乏监控设备，就算有，由于岛屿自身特殊的磁场干扰，也会导致监控设备无法正常的工作，他们能够一窥岛屿上的动静，完全是以水晶沙盘为核心驱动。

“可是擎苍，耗费了巨量的人力物力，所建造出来的地铁，究竟要通往什么地方？”沐歌看着显示屏幕上的地铁，如果是在平素时候，她绝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但现在她已经是铁了心和他同进共退。

这次行动还很有可能将他们推往万劫不复的深渊，已经根本没有明天可言了，在这种情况下，她与其说是在满足好奇心，不如说仅仅是想和林擎苍多说几句话罢了，这么久以来两个人虽然说得话不少。

但几乎都是说的工作相关的事情，而且还是以上下级的身份，如今既然所剩的时日无多了，外侧的狂风大雨依然呼啸着，只等到黎明的到来，一切就会宣告结束，这股忧虑感让她倍加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如果我说是通往地狱，你相信吗？”林擎苍给出了一个让人倍感惊讶的答案，尤其是当他说到“地狱”两个字的时候，他刻意加重了语气，这约莫透露着一股凉薄的令人后背直冒冷气的寒意。

“你说的话，不管对与不对，我都是相信的，当然，你大多数时候都是对的。”沐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她对于林擎苍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并且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工作中扮演着与他互补的角色。

“虽然这样的说法夸张了一点，但如果追本溯源，其实说那个地方是地狱，也没什么差别的，只是可笑他们这些作为当事人的家伙却浑然不知，依然在这里苦苦挣扎，你说如果他们知道挣扎最后是场空……”

林擎苍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因为这句话和他之前的表态有些矛盾，毕竟一开始他可是对于这些登岛的人，或者说某个别的人是抱有希望的，可现在却又开始否定起来，这样的反差让他自嘲似的笑了笑。

“我是知道的，擎苍你这么多年以来，确切的说是小洛和林山博士出事以来，一直都保持着绝对的冷静，除非掌握着足够大的赢面，否则绝对不会做出不利的选择，从来不相信低概率，只相信‘绝对’。”

“但在你心中其实一直都没有彻底的放弃名为‘希望’的东西吧，希望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的，拥有它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擎苍，一直以来你都对自己太过于苛刻了。”沐歌轻轻摇了摇头。

她看向林擎苍的眼神非常复杂，既有怜悯，也有疼惜，也有困惑，但更多的还是始终不曾变过的深情。

“不，希望这种东西不过是慢性毒药，盲目的相信它，只会被它一步步的引导到万劫不复的深渊，只需要将‘结果’牢牢的抓在手中就好了，为何一定要去相信那虚无缥缈的希望呢？说到底不过是怯懦行径。”

“唯有当人面对无法解决的难题的时候，才会产生‘希望’这种情绪，以期待突然出现某个人，或者突然出现什么转机，寄托着美好的祝愿，然而实际上这样做的唯一后果，往往都是带来更深沉的绝望。”

林擎苍对于沐歌的这句话并不赞同，曾几何时他也怀揣过那个名叫希望的东西，他希望能够看到他的弟弟林洛归来，希望他的父亲能够从那起事故中幸存，然而事实一次又一次的令他失望。

“不管怎么样，在求生意志的驱动下去挣扎抗争，这从来都不是原罪，说起来如果小洛他不出事的话，差不多也该和那个年轻人一样大的年纪了吧？”沐歌看着屏幕上车厢内部的情景，四个人正在迅速突破。

他们已经接连闯过了好几节陷落的车厢，朝着地铁出现故障的位置快速行进着，呈现在她面前的屏幕大大小小的有好几十块，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展现着岛屿地下的状况风貌，其中甚至包括地形剖面图。

根据地形剖面图可以看到他们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在这四个人当中，沐歌关注的焦点始终都在那个穿着黑色长袖衬衣的年轻人的身上，当然由于一系列的冲突，四个人的身上全都沾染上了墨汁。

那个年轻人也不例外，此时的他依然挥舞着锋利的手术刀在快速行进着，墨汁溅洒在他那张干净而又白皙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狰狞的意味，但他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依然果决，四个人配合越发默契。

哪怕好几次他们都面临着围攻的窘境当中，都顺利的完成了突破，用势不可挡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如果不出事……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如果呢，可惜他归根到底都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只不过他自己浑然不知罢了，而我们虽然知道，但是……现在我们自身处境都很糟糕，哪里还顾得上他呢？”

林擎苍摇了摇头，目光终于还是从画面上缓缓的挪开，呈现在他和沐歌面前的画面实在太多了，这只是他们关注的众多画面之一，并非是唯一，沐歌虽然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他的表情，还是点头将话咽回去。

“所以说不管这辆地铁是否将抵达目的地，对于全局来说都无关痛痒对吧？这都不会影响到你的计划，不会影响到你用最极端的手段打开最后的那扇大门，可是擎苍，这样……真的值得吗？”

沐歌作为自始至终都坚定不移站在林擎苍旁边的那个人，虽然她早就知道他的决绝，可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一句，她太清楚他这样做所付出的代价了，这既包括已经做了的，与还没有做的。

随着她眼中的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风雨飘摇当中，黑夜虽然漫长，但黎明终归会到来的，可到来之后又将是何等光景，是新一轮的狂风暴雨，还是雨后的晴朗天空？

恐怕她和他，都已经等不到看到那一幕的时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