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工岛另一侧的区域,可以清楚的看到海面上升起的滚滚火球,巨大的火球把小半边天空都映照得红彤彤的,暴雨快速的冲刷,即便还隔着有几公里的距离,也依稀能够感觉到那扑面袭来的蒸腾热浪。

那是高温骤然冷却所形成的热气,在视线尽头那高耸入云的天罗大厦孤伶伶的伫立着,整座城市由于之前的脉冲陷入了电力瘫痪状态,在靠近大桥的一座仓库当中,有人正远远的眺望那波澜壮阔情景。

“把桥炸断,也就意味着将天罗大厦变成了一座彻头彻尾的孤岛,林擎苍他是打算学当年攻打赵国的韩信,要背水一战吗?还是说一向聪明绝顶的他,要在这里犯下一个大失误,没察觉到会被人瓮中捉鳖?”

在黑暗当中晃动的人影里,有人托着下巴审视着天罗大厦进行沉思,普通的民众自然不可能知道今夜天罗大厦发生了何等的变化,也不知道这件事事关天罗公司内部的反叛,和安全策应部门的林擎苍有关系。

能够说出林擎苍名字的显而易见都是当事人,实际上这个年纪看起来大概在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体重则接近一百八十斤的男人,他不仅知道林擎苍的名字,还和他认识。

“林擎苍他一心寻死,所以就算明知道是死路一条,他还会像是飞蛾一样,义无反顾的扑到火堆上去,虽说以前我们承蒙他关照很多,以前追随他的确也打了许多漂亮仗,平心而论,对于他我还是服气的。”

“但是现今他只为了个人的恩怨,却把所有人都绑在了他那艘战船上边,他自己想死,我们可还没有活够呢,所以是他不仁在先,就算我们不义,那也是被他给逼出来的,也怪不得我们的呀。”

另一个年纪稍微年轻些,大概在二十四五岁的男子慢悠悠的说着,他穿着一身花格子衬衣,脸上始终带着微笑,金色的头发给他烘托出了花花公子的贵族气质,这是个举止优雅,一言一行都十分得体的男人。

比较起他那个穿着一身黑白色相间,像极了一头奶牛的衣服,头顶上更是戴着有牛角装饰的帽子的同伴,他的个人形象,以及给人的亲和力,尤其是对女性的魅力,更是呈几何系数上升,高出不要太多。

“话虽这样说……但是林擎苍在发动反叛之前,他就知会了我们,让我们不要参加,倘若对他的决定有疑虑的话,保持沉默就可以了,非得要做到这种程度,在他的背后捅他一刀吗?”牛耳有些踌躇。

作为直属于林擎苍的十二名高级干部十二支之一,他一直都属于中间派,对于林擎苍的这次行动他并不赞同,因为他清楚这次行动的任务目标是为了达成林擎苍的私人目的,倘若是在别的什么时候。

为了部门首领效劳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偏偏这次行动不仅与公司的整体利益起冲突,甚至还要从内部给公司带来剧烈的动荡,两者间的利害关系是明白着的,牛耳果断选择退出,没有参与进来。

然而就在隔岸观火的同时,排行在十二支末梢的亥猪却主动过来拉拢他,向他陈述利害关系,并且成功的说服了他加入到对付林擎苍的阵营当中,可即便已经到了这一步,牛耳依然思索这是否是正确选择。

“难道在这个时候你还动了恻隐之心吗?这还真像是你的风格,不过牛耳,你明白的吧,你有着不得不站出来的理由,和我受雇于‘他们’不一样的那个理由,而这个理由将驱使你不得不这样去做。”

代号“亥猪”,真名朱亥的这个年轻人接连用了两个“不得不”,虽说牛耳与他都站在这里,可是两者站在同一个地方的理由却是不一样的,在他一开始拉拢牛耳的时候,后者的确提出了反对。

但当他说出那个理由之后,牛耳沉默良久,终于还是选择加入进来,那个理由让他根本就没办法抗拒。

“是啊……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那引发连锁反应带来的后果,就不止是天罗公司分裂这么简单了,首领他……唉,他不应该这样莽撞的,哪怕他最终得到了他想要的真相,可是失去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牛耳用复杂的目光审视向远方,作为十二支当中的良心派与头脑派,早些年间当他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愣头青的时候,曾经担任林山博士的警卫,和彼时年仅十四五岁与七八岁的林擎苍兄弟就已经认识了。

在渊源上来说,他原本应该是站在林擎苍一方,可实际上当林擎苍离开科学研究部,进入安全策应部的时候,彼时已经是高级干部的他就多次反对林擎苍入主,而且在林擎苍的多次提议当中提出反对意见。

这让不少人都疑惑牛耳的立场,尤其是当林擎苍成为安全策应部的部长之后,部门内纷纷传言牛耳这次得倒大霉了,林擎苍新官上任三把火,妥妥的要拿他来开刀,毕竟安全策应部可不比别的部门。

这个执行了太多见不得人任务的部门,连空气里都透露着一股血腥味,而林擎苍这个后起之秀能够在安全策应部站稳脚跟,并且成功掌权,凭借的可不是他在科学研究部的那些研究发明和论文。

虽说他早些年间提出的那些概念性东西,对于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存在一定程度的影响,可是那些潜伏在阴暗面的东西可不会理会这些,林擎苍能够上位,凭借的是强悍的铁腕和果决的杀伐!

但凡是站在了他对立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都统统遭殃,在别的部门倒霉最多也就是被停职,辞退什么的,可是在安全策应部倒霉,那就是得丢掉性命的,对这里来说,死点人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实际上林擎苍为了坐稳这个位置也的确拿了不少人开刀,其中不少都还是部门的大佬,他也是在那段时间得到了“林阎王”这个绰号,与他在科学研究部的“天才”之名大相径庭。

可在对于牛耳的问题上,林擎苍却是一笑置之,“牛耳他本来就是这样公正的人,不会因为他和你私交好,就偏袒你,帮你说话,也不会因为他仇视你,就诋毁你,他就如同一杆天枰”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在他担任部长的几年间,也的确把牛耳放在了“天枰”的这个位置上,牛耳也的的确确在这个职位上发挥出了他应有的价值出来,直至今日,牛耳在工作中没出过一丝差错,兢兢业业堪称楷模。

“也许我们应该说,如果做不到这种疯魔程度,就不是他林擎苍了吧,的确是个值得钦佩的男人,如果他能选择一个阵营就好了,这样也许就能两全其美,不仅可以达到他的目的,他也就不用……”

朱亥看向远方的眼神同样带着几分遗憾,他们试图拉拢的人岂止是牛耳这么简单?一开始时候他们想拉拢的根本就是林擎苍!因为一旦将林擎苍说服,那么得到的回报绝对比得到十二支全员还要更多!

“我说小猪呀,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你让首领他选择阵营?这简直就是来搞笑的好吗?首领他不管走在哪里,都是自带一个阵营,让他选择成为别人的臣属,我早饭都快被你笑出来……我好像没吃早饭啊。”

就在朱亥遗憾叹息的时候,有声音从他们右侧不远处传过来,对方的语气懒洋洋的,似乎和朱亥与牛耳两个人都十分熟悉,不过在说的时候也颇有几分嘲讽揶揄的意思在里头,这让朱亥大吃一惊。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赵蜀你到了,怎么,现在你不应该是在大厦外围配合首领他进行行动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这应该属于玩忽职守吧?对了,寡妇蛇呢?”朱亥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赵蜀的到来其实并非是一件令他感到意外的事情,但到来的方式分为几种,可以是有人先过来报告,也可以是旁边有人陪伴,这些都属于是好的方式,可如今赵蜀却是只身一人,悄无声息的接近过来。

那么方式就渐渐的朝着坏的天枰一方倾斜过去了,当朱亥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个猜测了,这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也正是这个反射从他的心中惊起了万分波澜来。

“你说寡妇蛇呀?她刚才好像跟我一起过来了来着,对了,她现在人呢?该不会是上厕所去了吧?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哎呀,女人真是麻烦,好端端的怎么就说见不见了呢?”赵蜀嘴里依然叼着根香烟。

他的头发上挂满了雨珠,东张西望的,同时朝着牛耳与朱亥两个人靠近,牛耳面无表情的看向他,没有多大的反应,但朱亥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他和赵蜀一直都是死对头,两个人见面冷嘲热讽都是轻的。

他可不相信赵蜀那套鬼话,下意识的往后退却了一步,试图与赵蜀保持距离,正因为他们相互间是对手,所以他比起其他人,显然要更加的了解赵蜀,正所谓知己知彼,就是这个道理。

“看起来她失败了,我之前就跟她说过的,你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一副墙头草的样子,但在关键时候绝对不会背弃林擎苍,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看似最不可靠的人,却是十二地支当中最可靠的那个人。”

牛耳在仔细观察一通之后,轻轻摇了摇头,他已经从赵蜀的表情动作以及他刚才所说的话上边,足以推断出此番赵蜀站在这里,用的绝不会是他们“同伴”的身份,很有可能是站在对立面的敌人!

“哎呀,还是牛哥你有眼光,简直夸得我心花怒放,这眼神要比某些鼠目寸光的人强太多了,寡妇蛇她要是有这样的眼光就好了,很可惜她没有。”赵蜀摇了摇头,又耸了耸肩膀,显露出十分无奈的样子。

他甚至还慢悠悠的吹着口哨,在这间仓库位置光线黯淡,仅能通过手电筒提供的光芒,以及远处还未完全消散的火光,时而划破夜空的闪电,依稀能够辨认出他们彼此,这里也仅仅只有他们三个人。

“你把她怎么样了?”朱亥骤起眉头,虽然他从赵蜀出现的一开始就隐约感到有些不妙,但此番话从赵蜀口中说出来得到确定,这还是让他感到有些吃惊,比较起貌合神离,有着不同追求的他和牛耳。

他与寡妇蛇两人才是真正的同道中人,如今从赵蜀闲庭信步的样子来看,寡妇蛇不仅没能成功,而且她的下场很有可能不会好到哪里去,这又让朱亥没来由的胸中生起了一股戾气。

“喂喂,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不喜欢那样的老女人,怎么可能会对她做什么呢?只不过是把她杀掉而已啦,虽然这样一来十二地支会出现空缺,但我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补全的。”

赵蜀笑呵呵的说着,就仿佛是在说一件完全无关痛痒的事情,这让朱亥陡然色变。

“你将寡妇蛇她杀了?不对,就算她不是你的对手,可是要解决掉她,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寡妇蛇她把我们出卖给你了吗?你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又有什么用意呢?”朱亥攥紧了拳头。

他和寡妇蛇之间关系密切,如今得知寡妇蛇已死的消息,在震惊之余他也有些惊诧,因为这个时候的赵蜀呼吸均匀,看起来可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要想无伤就击杀掉寡妇蛇这种事情,即便是他也做不到的。

“我只是偶尔散步到这里来,碰到两个老朋友,所以打个招呼而已嘛,不要这么紧张,你这么紧张的话,我会误以为你和寡妇蛇存在什么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的哟。”赵蜀已经没有个正经的笑嘻嘻的说着。

这个时候他同牛耳与朱亥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不到十米远。

“你说什么?”朱亥在大多数时候都不生气,但唯独在这件事情上,绝对是挑起他敏感神经。

“哎呀,不要激动,都说了是玩笑啦,至于我到这里来的原因,牛耳,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的吧?”赵蜀依然慢悠悠的摆手,他这样和气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去邻居家做客似的。

“牛耳?”朱亥一时间让赵蜀给气结,他转而看向牛耳,等待牛耳的回答。

“他来这里,是想将我们两个杀掉的。”牛耳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一石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