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巴司机蔡叔开着车在山路上盘旋了好几个小时之后,终于将车上唯一的那名乘客送到了车站。
在临下车的时候,他千叮呤万嘱咐,让少年务必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并且不要再继续探求下去。
固然发生在小镇上的那场大火疑点重重,可是这根本就不是他区区一个学生能够应付过来的。
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忘却这一切,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他新的生活,不要带半点的包袱。
实际上少年到了车站的时候也的确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就理智来说,是否要忘掉这件事情另当别论,但眼下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很危险这倒是真的,即便他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那也得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然而当他走进车站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列车由于山洪塌方的缘故晚点了,毕竟这可是暴雨时节,一旦下了持续性的暴雨,山区松软的泥土注水之后就容易倾泄下来,虽说在山坡上进行了许多加固工作。
可是人力在磅礴的自然之力面前毕竟还是微不足道的,一旦塌方下来的泥土堵住了铁轨,就得花费不少的时间进行疏通,这个时间短则三五个小时,长则一两天,如果是别的地方还能够更改列车路线。
但在这个偏远的山区小站,就仅有一条铁路可以出入,这也就意味着乘客只能在这里等待铁轨的疏通,得到这个消息的乘客在候车大厅内大骂不已,在宣泄心中愤懑之后,也只能找地方等待,等候通车的消息。
年近十四岁的少年陆栩一来一回赶了十几个小时的路,彻夜未眠,加上又遭遇到这种程度的打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得知无法顺利登车,他也只能坐在候车大厅内等待,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
候车大厅内人并不算多,大概有二三十个人,这让候车大厅显得有些空旷,人们说话的声音也很容易传递过来,清晰入耳,坐在陆栩不远处的几个男人的说话声就引起了他的注意,顿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你看到了吗,从山里拉出来的那些死人,哎哟,真是太惨了,人都烧得跟什么似的,听说是山里一个叫做七星镇的镇子,突然起了一把大火,把所有人都给烧得干干净净,一个活口都没有哇。”
“听说了,这件事情闹得挺大的,都上新闻了都,不过说来也奇怪呀,前天明明炒得沸沸扬扬的,今天却一点声儿都没有,所有的新闻都消失了,这两天我刷手机都没有看到,是消息被弹压了吗?”
“这很有可能,毕竟一直闹下去影响不好嘛,那些大城市的人看了很快也就当成是个惨痛的新闻,过了也就忘了,也就我们这些本地人还清楚一些,风波也要过很久才消弭掉,外边下雨还真是渗人。”
“谁说不是呢,尤其是刚才看到那些运过来的尸体,天哪,早知道就绕着走了,这都两天了,他们怎么不找地方掩埋了,还要拉走,这不是给活着的人找不自在吗?而且也没有个家属来认领尸首什么的。”
“不是都说了全镇上下所有人都死光光了嘛,哪里来的家属呀,不过到现在还在那里停尸,的确很奇怪,可能是想要搞清楚每个人的身份,要立碑什么的吧,我也搞不懂那帮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这几个人讨论着发生在群山中小镇的惨剧,说得绘声绘色,毕竟连网络上都一度掀起很大的波澜,对于他们这些当地人,更是众说纷纭,一个个都提出了各种假设,讲的是真真的,堪比福尔摩斯。
“停尸?是从七星镇上运下来的遇难者的遗体吗?在什么地方?”少年陆栩猛的站了起来。
他立刻转身走到背对着他的这几个男人的面前,激动的询问,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十分重要。
“唉?你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别的人躲都躲不及,你还问这个,小孩子家别对这种事情好奇。”
“就是,而且这种阴雨天气很容易闹鬼的,你难道就不怕吗?还有你又是什么人?”
这几个男人无端被陆栩打断了谈话,全都投射过来疑惑的目光,只把陆栩当成个好奇心重的少年。
“那个……非常抱歉打断了你们说话,只是,只是想问一下,请务必告诉我在哪里,拜托了!”
陆栩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地方,他当即躬身向这几个男人鞠躬,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解释。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好奇心重呀,没办法了,那就告诉你吧,地方就在……”
这几个男人虽然对少年陆栩的表情有些疑虑,但还是没有多想,直接告诉了他地点。
后者感激的致谢之后,匆忙跑出了候车大厅,朝着他们说的地点跑过去了,外边是瓢泼大雨。
但就在他离开之后,有人在候车大厅的门口始终注视着他的身影,一直看到他背影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梦,还是幻觉?掐自己的手没有伤痕,也就意味着这不是真实世界,但我的记忆不会有错的,这的确是发生过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返回了镇上,然后被蔡叔劝走,来到这里……”
在门口这个人影喃喃自语着,他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年纪,头发很长,很浓密,快要遮过眼睛了。
整个人透露着一股颓废的气质,但那双目光却分外的有神,就像是一颗彗星,简直能够洞穿灵魂深处。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袖衬衣,与那灰蒙蒙的天气倒是相得益彰,大雨从地上溅洒起小水花。
这种边陲小站和大城市的车站可不一样,没那么多遮风避雨的地方,地面也因为年久失修凹凸不平。
装修也破破烂烂的,有人撑着伞走进候车大厅,也有人没有伞,匆匆的跑过去。
可是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在这里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因为他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他是一个来自于记忆深处的观光客。
回溯着自己的记忆,窥测着六年前发生的一幕幕,窥测着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