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的人,都说上官擎天就好像一头年轻而健康的豹子,像豹子一般敏捷,像豹子一般狡猾,像豹子一般凶狠而精力充沛。
说到这,白墨临却叹气说道:“谢贤弟,你实在说错了,对牛弹琴,牛至多是不懂,它不会因为你对它弹琴,它就拿角抵你的。可是这些人不同,他们不懂,恐怕还要用角抵你,用蹄踢你。谢贤弟呀,为什么有些出世的高人,有人叹息地说,人不如畜牲,就是这个道理。”
空中的乌云,浓得像泼上去的墨,一层层、一叠叠地往上面滚动着,狂风撩起刺耳的口哨声,卷起阵阵风砂遮人耳目;那偶尔闪耀的电蛇,宛似一把锐利的尖刀刃芒,劈刺向大地,也刺得人们心头颤抖不已……
他虽然觉得这个比喻不怎么恰当,但他却不否认自己确具有这些长处。他很快的抹干身子,穿好衣服。现在,他感到的不是疲倦,而是饥饿。他决心要找个不太嘈杂的小酒馆,好好的大吃大喝一顿,等吃饱喝足了,再回来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春相思,春相思,游蜂牵惹断肠丝,忽看见柳絮飞,按不下心间事。闷绕花枝,反恨花枝,秋千想着隔墙时。倒不如不遇春,还不到伤心处。
中宵的风,吹得有些萧索,夜很深,透着寒瑟,一种令人感到寞又孤寂地寒瑟……
上官红嫣然一笑道:“就为了这个呀!你也值得生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孩子小,哪家小孩子不皮;再说,那先生哪一个是真有学问的,照我看,都是混饭吃的,走了算了。”
白墨临又像往昔一样,孤寂的踏上了遥远的征尘,追着落月,迎着朝阳,那种逍遥无定的日子,虽然很苦,但很自在,可是,这次的旅途却隐隐里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他向店家要了一间客房,一壶茶,一桶水。茶水送来后,小二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他摇摇头,口也懒得开,只是示意小二赶快离去。小二前脚一走,他就关上了房门。他太累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不想吃,不想喝。也不像往常那样,为了打发时间,而去计算这三个月来一共跑穿了多少双草鞋?宿过几次荒庙?偷过人家几回鸡?被毒蛇咬过几次?
掌柜的一闪身,门外进来一个人,三块瓦的风帽,老羊皮长袄,青棉裤,扎绑腿,钉油鞋,鼻头红红的,在喷着热气,是一个极普通人的穿着打扮。
“我出身望族,很年轻就已成名,一成名我就娶了一个很美很美、很好很好的妻子,金钱,名誉,家室也有了,任何人到了我这个地步,都应该感到满足,问题在这一切得来未免太过容易,我并不是个这么容易就满足的人!”
司徒老将军自约甚严,从来不吸烟不喝酒,数十年东征西讨,为朝廷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生平嗜好围棋,再就是听戏。生活很有规律,早起早睡,数十年如一日,但却有一怕,就是怕热,热起来三四个小子扇扇都不够,有时候干脆就泡在冷水池子里不出来了。
上官擎天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如果只是一个不怕死,那就简单了。我的问题不是在不怕死,而是在如何人负那四位不知姓名的遗老的以死相托。因此,我又想到一句话说:自古艰难唯一死。以前我不懂,人要死不是很容易吗?不对!人要死在该死的时间和地点,那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仿佛沉沉的天空蓦而映起一道强烈的闪电,厉啸惊魂动魄的响起,耀目的寒芒,几乎充斥天地宇宙,是那么博大无际,福龙刀的刀形做着极度的回旋暴闪,至强至刚的压力,猛然笼罩四周…
卖酒的那个小老头儿,不知是因为生意清淡还是太劳累的关系,人已伏在一张小桌子上,沉沉睡去。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俊俏书生,大概只有二十三四的样子,肌肤白皙,身材修长,如玉般的面孔,配着一双朗朗的星日,挺拔的鼻梁,唇红齿白,在一袭银袍的衬托下,更如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真是一位美男子。
喝酒的这位客人,是个长相极甚粗犷的汉子,大约三十四五岁,看光景显得甚是潦倒落魄。
“没有关系,既然都是江湖客,大家不要在这称谓上计较。我是说,如果我要请尊驾回报你的贵主人,说我戈易灵客居旅次,不便在除夕之夜前来打扰,开年新春,自当专程前来贺年,尊驾你看如何?”
谢志强自己的那一身衣服,已经是够脏够旧的了,这男人的一身衣服,竟比他更脏更旧。店堂里只点了一盏昏黄如豆的菜籽油灯,灯光照在这人憔悴的面孔上,不难看出他已在这里坐了很久,惺忪的眼光中,已露出几分醉意了……
一切人情世故、风土习俗,对司徒香香来说,比一般人是要淡薄得多。但是,一旦她投身回到正常的生活圈子之内,就如同久已枯涸的山泉,立即又接上了活水源头。她有一般人的情感,也有了一般人对生活的需求,这就是人之所以为人。
正说之间,却见一个丫鬟,头上梳着两条小辫子,这丫鬟却把小辫子打了个结盘在顶头,夏天天热,翠绸小衫的小袖,也卷起老高,露出一双藕也似的小胳膊,她一面跑一面叫……
在刹那间,断肠般尖叫一声,手中的血齿刃蓦然挟着万钧之力飞射敌人,而在血齿刃出手的同时,一圈圈宛如皓月似的弧冉冉升起,仿佛天空中忽然又出现无数浑圆的月亮,悠悠的、沉重的,圈向白墨临。
跪在地上的那对中年夫妇,从外表上看得出都是出身于优裕环境里的人,两口子都胖敦敦,富态态的,穿绸着缎,如今,他们的形容却糟透了。
在井陉,她是少有的背井离乡漂游在外的孤单客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店安身,她可以抖落一身鞍马劳顿,却抖落不了那一丝丝蚀骨啮心的乡愁和寂寥。
白墨临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中听着,老人这时脸上已没有先前那么沉着了,他冷冷一笑,道:“我方才说过的,我一生就喜欢钓鱼;而且自负这一方面很有技术,我能一个钩子,同时钓起两条鱼来。”
白墨临一觉醒来时,房间里还是老样子,一切都没有改变。他睁开眼皮,看到窗外一片朦朦亮,以为已是第二天的早上,等到一阵猜拳笑闹之声入耳,他才发觉那原来只是对面厢房映射过来的灯光。原来他仍然赤条条的躺在水桶里。他只是因为倦极打了一个盹,桶里的洗澡水,尚未完全凉透。但说也奇怪,就只迷糊了这一会儿,他的疲劳竟已全部消失,精神又来了。
揉着满脸腥红的鲜血,谢志强的舌头也大概碰裂了,他僵混着,悲泣地道:“英雄……我一生刻苦成家……但却不吝啬……那只镯子……你要了……也罢……却不值得……不值得卖上两个人的性命……”
结果,他模模糊糊的又输掉三万两,也模模糊糊被迫签下一张三天之内一次清偿的借据。三天期满,这位绣花剑客连三分银子也没有筹到。
长沙,是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也是历史上受尽了无情战火摧残的一座古城。只要你走进这座古城,你差不多随时都可以看到一些兵燹的遗迹。不过,这一点无疑也是这座三湘第一重镇特别繁华的原因。一处地方既具备了“兵家必争之地”的要件,再加上水陆交通便利,客货集散流畅,试问它又怎会受到其它行业的冷落?
谢志强很怪异地瞥了对方一眼,道:“浪迹江湖,这些风险是免不掉的,既是武林中人,就要坦然顺乎应该过的生活方式,否则,何苦选上这门行当呢?”
“我很坦白地告诉他们,不要跟我谈折扇的事,我没有什么话可以跟他们说的。同时,我也告诉他们,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除了名利之外,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义……”
上官擎天无可奈何,苦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当时除了懊恨之外,对他三人并没有什么记恨……因此当面写下笔约,印了手印,从那一日起,我发誓,决不再出山一步,不见任何人;如果毁约,可受天下人耻笑。”
血枪客赤练非常慷慨,决定让这位绣花剑客以另一种方式抵帐。这也是对付像绣花剑客这类顾客常用的老方法。一万两银子一个血窟窿,三枪三万两,枪尖戳入的部位,可以由绣花剑客任意指定。血枪客在这方面非常讲信用,你要他戳腿股之间肉厚之处,他绝不会偏差分毫,比外科大夫的手术刀还要精确。至于这一枪戳下去,要使几分气力,要戳多深,那是他的权利,他当然不必事先和你打商量。
白墨临的头际上,凸突的青筋浮起,猛一把揪住了上官擎天的前襟,双目中杀气盈溢:“上官擎天,你这老奴才,老杂种,老混账,你把本少爷看成哪一类的白痴?我岂会中你这种圈套,授人以柄,自滔囹圄?”
就在这一瞬间,上官红让自己放松了一个江湖人应有的警觉,她一个人躲在房间,准备以一壶白酒,驱散那随着阵阵爆竹声而来的阵阵愁闷和寂寞。
好像灿闪绚丽,呼风唤雨的真龙矫健腾挪,在雷一金的身体四周盘绕游动,圆形的弧光浮沉上下,若有灵性般去而复返,终于,冷电进溅中,一切归向静寂,半声愕厉的尖叫缭绕夜空。
谢志强的目光,此刻上下打量着他,微微一笑道:“你这娃娃,根骨智慧俱是上乘,只是由眉眼印堂之间看来,今后数十年来,尚多杀孽情缘之事,你要时刻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