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九念见岑合卿重新坐到了蒲团之上,这才松了一口,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在一旁的矮桌之上。
岑合卿端起茶杯,忍了很久,才没有将昨日那城主夫人给他沙玉杯的事情挑出来,对,九念要谈谈,就让她谈谈,即使是内容有多让他难以接受,至少也让他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才行。
岑九念不恨岑合卿,根本一点就恨不起来,只是从一开始,男子太热切,让她根本接受不了,也过不了自己那个坎,让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代替另外一个人。
可是,从日落国追到西北仓,又从西北仓追到席海之岸,岑九念不能再误了一个人。
岑九念抬头,默默地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岑合卿,的确,岑合卿地容貌是极好的,好的就连她这个女人都心生妒忌。
“岑合卿,我不是岑九念……”岑九念一开口,就见男子面色一愣,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岑九念抬头压住了对方嘴唇。
“先听我说完,你再说不迟。”岑合卿点点头,岑九念这才继续说道。
“准确的说,我不是岑王族公主,不是日落国的公主,但是我的名字也叫岑九念,不是大荆国的人,我失去的记忆准确的说并不是我的,而是曾经那个公主的,相反的,我对自己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岑合卿一愣,面前的岑九念神色诚恳,甚至是失踪之后,与他最为真诚的一次。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又哪里不是九念,他才不信。
“我说的句句属实,至于你的岑王族公主去了哪里,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概不知,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丛林内,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河图。”岑九念说着,看对方的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对,就像是你的脑袋突然装到别的身体里的感觉,不,是灵魂进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脑子里。”岑九念继续说着,“叱罗,也就是那大荆国二皇子,的确是绑架了岑王族公主三年的人,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怕现在已经无人知道了。”岑九念说着,又看了一眼已经愣在了原地的岑合卿,还好,终于有些相信了,这是个好的开头。
岑合卿看着岑九念,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那一模一样的肩膀,脸庞,要他相信坐在眼前的不是岑九念,他该怎么去相信。
“我知道,你还是怀疑,这身体没变,变得只是灵魂,所以,我,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你喜欢的是她吧,那个真正的岑王族公主,她或许胆怯、害羞,或许比我更爱你,抱歉,我努力过。”岑九念默默地说道,她清楚那个感觉。
“会不会是,叱罗让你服用了什么药物,让你忘记了一些事情。”岑合卿突然开口,有些慌乱地,有些……
岑九念一笑,是啊,男子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哪怕有一丝丝的不可能,都不愿意相信。
“我的世界里有很多不可描述的东西,我们知道这地球是圆的,知道这个地球到底有多大,甚之能够到天空之中拍下地球真实的样子,我们也有气象,我们预测的天气比起大荆国的气象团准确率高出数十倍,我们的微型自动跟踪着所有的云图,我们的战争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只需按下一颗按钮,就可以摧毁数百公里以外,马车已经整整落后数千年,我们的汽车、火车、飞机、轮船已经整个地球的每一个地方。”
岑合卿看着眼前的岑九念,第一次感觉到,眼前的女子有些陌生,这种陌生,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是口中说着的奇怪的语言。
岑九念看着男子的神情,知道自己说的,对方有些相信的,也不枉她想了那么多,准备了那么久,她不能无缘无故地霸占另一个人的哎,也没有道理让别人舍身救她,却以为救的是另外一个人。
“岑合卿,你仔细看看,除了这面貌,我是以前的岑九念么?”岑九念深吸一口气,最后说道。
岑合卿不说话,默默地坐着,脑子似乎被人蒙住了,那嗡嗡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个知了不断地鸣叫着。
是不是岑九念,他何曾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岑景玉一次又一次地提起过,这个岑九念不一样,显而易见的不一样,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扒开了心让对方看,这个岑九念都是无动于衷,甚至无情的拒绝他。
那个这个不是岑九念的岑九念,为何要霸占了他的岑九念,那个胆小的、害羞的,只愿意一辈子躲在他的臂膀下的岑九念又在哪里?
“她……”岑合卿一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沙哑,声音几乎沙哑不可闻,可是蠕动的嘴唇微微颤抖,岑九念还是听出了对方要说的话。
她呢,她在哪里?
岑九念后背一僵,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颤抖的手指是自己内心有些微微刺痛的反应,那渐渐挺直的后背是为了不让自己无缘无故、毫没道理要流出来的眼泪的最后遮掩。
这不是她要的么?她不是一直就是要对方承认这个事实,要她自己承认这个事实,她不是她,不是什么岑王族公主,没有参与过岑合卿前八年的点点滴滴,此后也不打算参加。
是的,她只是那个曾经被一份蚀骨的爱情伤的体无完肤的人,不想再相信爱情,不想再试一次。
木屋沉默着,微风飘落下一丝丝枯死卷曲的蒲苇叶,天井之中的沼泽黑漆漆一片,没有了往日吵闹的声音。
“吧嗒——”小红蛇睡在一侧的木桌上,被一只猫爪子一把拍下了桌子,小红蛇顿时张着嘴就要大嚎,却硬生生地被灰猫团子那眼神给吓住,下一刻委委屈屈地朝着不远处的岑九念慢慢地爬了过去。
岑合卿仓促地,甚至从未有过的无礼的径直站起身,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他或许可以选择不相信,或许可以自己骗自己,可是却骗不了,他的九念怎么会把他们独有的沙玉杯送给被人,怎么会如此残忍的拒绝他。
她在哪里?他的九念在哪里,谁又还给他一个鲜活的人来。
岑合卿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走出这木屋的,又是怎样一步一步朝着蒲苇丛中走去的,岑景玉担着一担水,刚到门口,就见走进蒲苇丛中的岑合卿,来不及相问什么,匆步跟了上去,这才发现岑合卿神色完全不对。
岑九念坐在木屋之内,顿时间就像是压在她头顶的那沉重的东西一下子没了,可是却又装进了她的心里,扯着整个胸膛一阵一阵的痛着。
“岑合卿——”岑景玉连唤两声,对方充耳未闻,就知事情不妙,难道说那圣尊回来了?
岑景玉抢步来到岑合卿面前,只见对方木木地看着前方,就像是丢了魂一样,立刻抓起手腕,脉搏跳动着,一切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搞明白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岑景玉也并不像过多介入两人的感情之中,于是默默地跟着岑合卿在蒲苇丛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小红蛇慢慢地游到了岑九念的脚边,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好的气息,这种气息让它心情很失落,就像是硬生生缺了一块,于是停下了不想再靠近,可是身后传来的的目光立刻让小红蛇有些害怕,于是扭动着身子朝着岑九念的衣袖努力爬去。
岑九念却让开了手,默默地站起身,接着开始收拾屋子,将地上的、桌上的、所有的东西一股脑的朝着屋内角落堆去,知道所有的东西都堆在了角落,露出整片木板,似乎还不够,接着去收拾另外一间屋子。
“叮叮当当——”将所有能移动的柜子都移动了一遍,所有的物品都塞进了柜子里,篓子里,整个木屋进行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十一从沼泽中冒出一个头来,就见那可怜的小石人被扔进了柜子里,咕噜噜地滚了几滚,没了声息,小石人不会讲话,被圣尊打回原型的圣衍兽之母,当初下手着实狠了些,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因此,滚在柜子角落里,只怕喊破嗓子都没人听到。
“咚——”老十一还在可怜他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照着他的头顶而来,老十一立刻嗖的一声钻进了沼泽里,那黑乎乎的东西在沼泽上站住脚,一个陶罐子。
岑九念“收拾”完木屋,浑身要散架的岑九念这才感觉心中稍微轻松了一些,可是这一点点的轻松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岑九念掏出那本秘籍,在灰猫、小红蛇目瞪口呆中,坐在了屋内,开始修炼。
眼见着像是换了一个人的岑九念,灰猫团子看了一眼,屁股一转接着开始睡觉,小红蛇弱弱地也想转身去睡觉,却被那长长的猫尾巴一扫,竟然秒懂的慢慢的游到了岑九念一旁,远远地守在一处。
心情烦躁的岑九念很想让自己心情赶紧不烦躁起来,只能逼自己不去想别的,而是全神贯注地钻入这秘籍之中。
这种独特的圣能修炼,比起岑九念之前误打误撞修炼的要深奥的多,修炼从开始,就不是从手臂的经脉去吸收圣能,竟是用全身的毛孔去吸收。
这种全新的感觉,就像是要把先前修炼的打破重来,楚说,他所修炼的是最原始的修炼之法,是两百年前,那次修炼大改革之前的方式,那个时候,能够达成修炼条件的很少,修能者也少之又少,而两百年前的那场变革,不断简化了修能者进门的门槛,让天赋不是极高的修能者也能跨入门槛。
岑九念深吸一口气,排出脑海中冒出的奇怪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笑话,她岑九念什么时候后悔过自己的决定,顶替别人从来就不是她的风格,若是老爷子在,一定会支持她的做法的,一定会。
岑九念翻开书,一遍一遍的看着手中的秘籍,一遍一遍的尝试着,刚开始,那圣能通过身体的每个细胞生生的疼,每块肌肤又疼又痒难耐,只不过片刻功夫,汗珠已经从额头滴下,从后背连成串。
可是这种难受的感觉却让她心舒服了一些,岑九念坚持着,咬牙坚持着,不想自己再陷入到原先的那种莫名的感觉中。
渐渐地,那种全身的毛孔疼得已经麻木,那细小的微不可见的圣能正源源不断地朝着岑九念的细胞中钻去,但是这种细微的圣能几乎微乎其微,及时这样,老十一、灰猫团子也被这吸引了过来,小红蛇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烟气一丝一丝的朝着岑九念的身上而去,有些惧怕。
灰猫团子一爪子拍在了小红蛇的头颅上,一个全新的圣兽,原始的修炼方式,简直不可思议,岑九念竟然真的能够学会这种方式的修炼之术?
灰猫团子两只犹如琉璃一样的眼珠子静静地盯着岑九念,生怕此时出现一点点差错,这种方式的修炼开始很难,可是到了圣灵之阶后,就会显现出绝对的优势,吸收圣能于无形之中。
不知不觉,岑九念只感觉自己吸收的圣能只有先前通过脉络吸收的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都不到,有些沮丧,却不知道,她这一坐已经整整四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岑九念睁开眼,已经筋疲力尽,走到自己的房间,一闭眼就睡着了。
岑九念能睡着,因为她在这段感情中,投入的太少,且随时准备抽手,仅是如此,却也是在筋疲力尽之后,才压制住心里那种感觉。
而黑夜之中,整整陪着岑合卿走了四个时辰的岑景玉,此刻两人倒在了一片蒲苇丛中,睁着眼睛望着天空中清晰的星空,一夜无眠。
而第二天,不等岑景玉一个瞌睡没醒,岑合卿突然爬起来,就往回走,岑景玉赶紧跟上,根本猜不透此时岑合卿究竟要做什么,大半夜也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在此走了将近三个时辰,他们竟然又准确无误地回到了那个木屋之前,岑景玉终于缓了一口气,此时觉得,还是岑合卿来这里让他觉得安心些。
正好,他也可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岑景玉猜测最可能的是岑九念将岑合卿赶了出来。
楚与青池赶往剑树地狱,待亲自确认封印并没有任何不妥后,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看来这个新生的圣兽是岑王族用了什么秘法,暗自封印在这席海之岸的,并不是这剑树地狱中有了什么异动。
一旦确认了之后,两人又急匆匆地朝着席海之岸赶去,速度依旧不减,青池嘴上不说,心底还是明白,师傅一定是不放心岑九念那家伙,还有奇勋师弟。
等两人的身影从半空中看到站在屋外的岑合卿时,师傅御气在半空之中,足足停了将近一刻钟,而地下的岑合卿站在距离木屋不足百米的蒲苇丛里,大约站了已经不止一刻钟。
“师傅,这什么情况?”青池眉头一皱,青池的声音似乎唤起了楚,楚不说话,而是直接从半空之中落在了天井内。
岑景玉突然发现,自己绝对是闲着没事做,才会担心这两人会不会饿着,巴巴地找来食材,一个也不吃,竟然一个也不迟。
岑九念则是怕岑景玉那烤熟的海鸟里绝对塞满毒药,不毒死她誓不罢休。
等岑九念一睁眼,就看到已经到了屋内的楚与青池。
“师傅回来了——”岑九念一开口,两人立刻知道了岑九念这是很不对劲,不对劲之中,又惊奇地发现岑九念身体内竟然真的吸收了一丁点的圣能。
楚没有去打探面前的岑王族公主与手下的一个侍卫的瓜葛,也放不下自尊去管这种事,神色平静之后,看了一眼岑九念。
“为师从今夜开始闭关,青池……”
“师傅,您怎么又要闭关?”青池一愣,不解,没有闭关的必要啊,现在师傅最主要的就是督促岑九念赶紧修炼,岑九念不修炼,师傅根本就修炼不了。
不是,我说师傅,你现在闭关不是剐自己的肉去成全别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