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三皇子时不时的一声愉悦的轻笑声,郁欣月的唇角不由得悄悄地弯起。

假如长宁和玉娇,没有对她的家人赶尽杀绝,妹妹们没有毁容,母亲没有被休,哥哥没有死,她们一家子没有被赶出郁府,父亲没有被休,祖母没有死,她也不会做得这么绝!

她要借三皇子之手,同长宁楚誉玉娇做对到底!

齐国乱了又怎样?百姓死啊活的,关她什么事?

她开心就好!

她的仇报了就好!

正德帝倒下后,李皇后大权在握,当天就将陈贵妃往死里打压,削了陈贵妃的侍从配制。

陈贵妃的身边,原本有三十二名宫女太监服侍,现在降为六名,而且还削了陈贵妃的月俸。

陈贵妃的月俸,原来和李皇后一样多,现在只比娴妃几人高出一点点。

差李皇后差了一大截。

享受惯了的陈贵妃,哪里吃得了苦?一肚子怨气地跑去找三皇子诉苦。

三皇子也只是听着,心中气着,根本没有办法替自己母妃出头。

正德帝一倒,他的靠山也倒了。

没有靠山的他,谁也不买他的账。

楚誉当了摄政王,把持着朝政,扶持太子上位了,三皇子不可能不嫉妒太子。

所以,她马上“温柔着”对三皇子说了眼下的时局,提醒着他的处境,如果不先下手为强,他会死得很惨。

她提出了自己的大胆想法——跟安王合作,兵变夺权!

三皇子被郁欣月一蛊惑,马上心动了。

再说了,他因为处境一落千丈,本身就生着闷气呢!

与其被太子讽笑着,被楚誉压制着,活成一条狗,还不如,反了他们!拥安王当皇帝,他当个亲王,逍遥快活一生。

不能生儿女又怎样?

能动女人就行,没什么宠图大志只想快活一世的三皇子,听了郁欣月的建议后,决定,铤而走险!

他们假意关心正德帝,去探口风,没想到,真的得到了虎符。

月儿已高升。

因为皇城宫变,城门口守禁严格。

但是,三皇子还是有办法出城。

他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和郁欣月先进了城门口附近的一间小宅子。

这间宅子是郁欣月母亲冷玉锦的小宅子。

只有一对老仆人和他们的儿子守着。

三皇子和郁欣月,在宅子里换了身平民夫妇的衣衫。

“殿下,大小姐,阿牛会在子时三刻,赶夜香车出城,到时,你们跟着他出城。”守宅子的老汉说道,“他的夜香车,届时会停在前面的巷子口。”

“好,多谢牛伯。”三皇子拱手,朝牛老汉微微一笑。

“三殿下客气了,您可是大小姐的夫婿呢,是自家人。”老汉笑道。

一边的婆子则笑着招呼二人,“三殿下,大小姐,时辰还早,你们先休息下吧?厢房收拾好了。”

“多谢牛大婶。”三皇子微微一笑,递过去一张百两银票。

婆子跟老汉惊喜着接到手里,又一起道了谢。

可就在这时,三皇子袖子一甩,一只锋利的匕首现于手间。

老汉跟婆子一愣。

噗——

匕首当先刺进了老汉的心口。

拔出时,飞溅一地的鲜血。

郁欣月吓得脸色一白,不敢吱声。

不知道三皇子是什么意思。

“老头子——”婆子吓得慌忙去扶老汉,老汉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死了,婆子哆嗦地扭头看向三皇子,“殿下,你为什么——”

“你们知道得太多了,只有死人才能闭嘴。”三皇子冷冷一笑,将那匕首,又扎进了婆子的咽喉。

噗通——

婆子倒在地上,也绝气而亡了。

郁欣月吓得腿一软,惨白着脸,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三皇子走过去,从婆子的喉咙上,取下匕首,捏着块婆子的衣角,将血渍擦干净了,将匕首插在靴子的一侧。

接着,他从袖中取了块帕子,慢悠悠地看擦着手指头,偏头瞧着郁欣月,微微一笑,“你怎么这样子?我又不会杀你!我说过,我会扶你做正妃。”

“谢……谢殿下。”郁欣月强打着精神,露了个笑脸。

“将他们扔后屋去,把这里收拾下,我们休息一下再出发。”三皇子若无其事地吩咐着郁欣月。

“……好。”郁欣月见多了他虐待女人,可这会儿是杀人,吓得她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又一想,他做的是对的,杀了牛公牛婆,就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过这里了。

郁欣月虽然没有做过洒扫的粗活,但她怕三皇子也杀了她,不得不听着他的安排,奋力地将死掉的牛公牛婆,拖进了后屋。

又清扫了地板。

收拾干净后,三皇子拉着郁欣月进了侧间厢房。

他勾开她的腰带,扬唇一笑,“好好服侍本殿下……”

他的“热情”从来都不是热情,只会叫人生不如死,郁欣月哆嗦地应道,“……是。”

刚到午夜,果然如牛公牛婆说的,他们的儿子来接郁欣月和三皇子来了。

大牛给二人见了礼后,问着二人,“我爹我娘呢?”

郁欣月忙撒谎说道,“他们休息了。”又道,“他们一把年纪了,不必吵着他们了,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天就亮了。”

同时,也给了大牛一张银票收买他。

大牛一家三口,本身就是郁欣月母亲冷氏的仆人,面对小主子的回答,大牛没有怀疑什么。

再说了,还有赏赐呢!

趁着夜色,大牛带着二人,坐着装有夜香桶的牛车,吱嘎吱嘎地,往西城门缓缓而去。

因为,军营设在城西三十里处的山凹里。

守城的兵士们,跟大牛已经很熟悉了。

见多了他带着帮手出城。

今天,他的牛车上,坐着一对衣着寒酸的男女,而且身上发着臭味,兵士们以为,又是大牛的帮手,并没有怀疑什么,放行了。

出了城,牛车继续吱嘎而行。

不过呢,才行出二里地,刚绕过一丛树林时,三皇子又出手了。

这回杀的是大牛。

大牛只哼了一声,就从牛车上栽下去了。

牛车头,挂着盏挡风雨的琉璃小灯笼。

照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大牛。

郁欣月吓得动也不敢动,紧张地抓着车板。

三皇子跳下牛车,抬脚踢了下大牛,发现没反应,他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一抓郁欣月的胳膊,“走,去西山军营。”

郁欣月哆嗦了下,免强露了个笑脸,“……是。”

……

这一晚,没有入睡的,除了连夜逃路的三皇子郁欣月,还有李皇后。

李皇后命兰秀赶着马车,带她出城。

她走的是北城门。

北城门外,不远处,有处枫叶林。

十里枫林,每到秋天,红似花海,一片妖娆。

现在才初秋,不晓得有没有一片叶儿变红。

她想去看看。

兰秀说,大晚上,即便有红枫,也看不到啊。

可李皇后执意要去。

兰秀无法,只好带她出城。

其实,李皇后说看红枫,那是借口,因为那里,还有路子恒的衣冠冢。

她想他了。

正德帝当权的时候,她想回趟娘家,都得他批准,还被安排着大小护卫明跟暗守着。

她想私自去哪里,根本做不到。

现在,正德帝倒下了。

楚誉马上解除了正德帝的暗卫,再没有人敢明里暗里的跟着她。

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从此,是自由的。

她自由了,但有人不在了。

老天何其残忍,连个尸首也不给她。

因为有楚誉发的特殊令牌,守城的兵差,只看了下马车里的她,什么也没有问,就放了行。

马车出了北城门,一路北行。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十里枫林。

夜风吹来,叶儿沙沙响。

偶尔听到几声猫头鹰的叫声,显得甚是凄凉。

兰秀扶着李皇后走下马车。

“夜黑,路不好走,娘娘小心一些。”

“我熟悉路。”李皇后道。

兰秀叹了口气,“娘娘,这都过了二十五年了,哪里还是当初的样子?”

李皇后不说话,寻到一块两人多高的大山石处,她伸手扶了下石头,叹了一声,拔开一侧的荒草,往林中走去。

兰秀一手捏着一粒夜明珠,一手扶着李皇后,陪她同行。

不知走了多久,李皇后道,“到了。”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低矮的,长满了野草的荒冢上。

荒冢的一侧,种着一对梧桐树。

梧桐树很粗壮,想必,有些年头了。

李皇后伸手抚着梧桐,低低说道,“兰秀,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娘娘……”

“去吧。”

兰秀屏息听了一会儿四周,发现并没有其他人来,这才说道,“好,奴婢不走远,娘娘有事时,喊一声奴婢就好。”

说着,她将夜明珠放在梧桐树的一根枝丫的凹陷处,快步离开了。

李皇后看着荒冢,长长一叹,“墨离,我替你报仇了。”

墨离,莫离。

她给他取这个字的时候,期望着,她和他长长久久的不分离,生生世世在一起。

但是,他们却长长久久地分离开了。

李皇后又道,“我将路家的事情安顿好,我就会下去找你。”

虽然有着她的阻扰与委屈求全,正德帝并没有对路家大开杀戒。

但是因为打压,因为是正德帝不喜欢的家族,路家人的日子,过得甚是艰难。

没有人做官,也没有人敢做官,就连做生意的人,也没有,只靠着李皇后的长年救济,在远离京城的乡下,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路家的子弟,同路子恒一样,都比较有才华,李皇后不希望,他们的才干,因为她的原因,而被长久的埋没。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是她害了路家人和路子恒。

假如,她当年没有去顾忌自己的家人,而是跟着路子恒跳了大江,路家人,哪里会过得这般凄惨?

家族中的男丁,几乎快被正德帝杀绝了。

不少人生了儿子,吓得不敢说,只说生了女儿,有的干脆装死婴,送到别处隐姓埋名的活着。

李皇后提着裙摆,在坟头缓缓地坐下来,“……墨离。”

她正要烧纸钱,一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咬上了她的脖子。

李皇后“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了。

“娘娘——”守在几十步远的兰秀,听到动静声,惊呼一声,朝坟冢跑来。

因为她没有看到李皇后。

她担心李皇后伤心得昏过去了。

这荒郊夜外,没有外人,但有虫蛇毒蝎啊。

哪知,她跑了两步后,忽然从树上窜出一只什么动物来,直抓她的面门。

紧接着,又有两柄剑,在她的一左一右,分别朝她刺来。

这是两个蒙面黑衣人,一高一矮。

两人的武功很高,而且轻功也高,又有一只小兽,左突右跳地来袭击她。

纵使兰秀武功高强,也吃不消这种打法。

没一会儿,她就受了伤。

身了歪了下时,一柄长剑,“哧”地一声,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口。

兰秀倒在了地上。

她认出了那只毛茸茸的小兽,那是玉娇的宠物。

怎么会是玉娇袭击她?

“你怎么杀了她?”一个个子矮瘦的男子,问着高个儿的男子。

“她是个没用有的人。”高个儿男子,提剑朝兰秀走来,“而且,她活着会坏事。”

哧——

高个儿男子,又对兰秀补了一剑。

兰秀的神思迷糊起来。

但眼神却愤怒地盯着两人。

左青玄!

玉笙!

她听出了两人的声音。

左青玄是被通缉之人,是楚誉的对头,杀她她能理解,可是玉笙,是玉衡和长宁的儿子。

她和李皇后,是长宁和玉衡的媒人兼恩人,玉笙为什么要杀她?

她想不明白,可她快死了,她无能为力了。

兰秀将目光望向李皇后的方向,身子渐渐地变凉。

左青玄收了长剑,“走,带着李皇后,快离开这里。”

灰宝蹲在昏倒的李皇后面前,十分委屈地摇着尾巴。

呜呜呜——

它不想干坏事啊,它被控制住了啊——

指令一下,它的嘴巴就不听使唤地去咬人啊——

娇娇和楚誉一定会炖了它的。

灰宝心中委屈极了。

玉笙走到兰秀的面前,蹲下身来,伸手合上她的双眼,心中暗道,“对不住,兰姑姑。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我必将那个幕后之人,给揪出来!这是一场博弈,必须有人死,你,还有我。”

“走了,阿笙!”左青玄已经将李皇后从地上抱了起来,喊着玉笙。

只要李皇后在手,楚誉,太子,玉衡,玉娇,全都得听他的!

还有一个掌着平南王兵权的玉笙跟着他,他就不必怕国师了。

“把她埋了吧。”玉笙看着兰秀。

左青玄冷着脸,“天快亮了。”

“我动作很快的。我……我不喜欢看着死人睡在地上。我怕她将来找我。”

“人是我杀的,又不是你杀的,你怕什么?”

“可我还是怕。”

左青玄怕这玉笙又发小孩脾气,不跟他走了,只得说道,“我在前面马车上等你,你动作快点。”

“好。”玉笙点头。

左青玄带着昏死的李皇后离开了。

玉笙折断了长剑,用断剑挖坑埋人。

兰秀是长宁的恩人,他却眼睁睁看着左青玄杀了她,没有阻拦,如果不让她入土为安,他会一辈子内疚的。

埋好兰秀,玉笙叹了口气,转身追左青玄去了。

……

离京城还有一百里左右的地方,官道上,有一辆马车疾驰而行。

“国师,前方有一处集镇,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休息一晚,养好精神明天下午时分,就可赶到齐国京城了。”赶车的小仆,看向身后的马车里,说道。

车中坐着一人,他的脸上戴着半截银色的面具。

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此时,他正闭着双眼,想着什么。

听到赶车小仆的声音,他缓缓地睁开眼来,“不,接着行路。”顿了顿,又道,“绕道,去北城门方向的十里枫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