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公究竟出了什么事?”郁娇往门外走,回了下头,问着传话的金锭。

金锭咋咋舌,说道,“拉肚子,还没有跑到茅房,就脏到衣衫上去了,还被仆人们看见了,一身的狼狈着。”

“……”

“这会儿,收拾干净了,穿着老爷的新常服,坐在老夫人的正屋里,冷着脸一言不发呢。”

“……”

顿了顿,金锭又道,“起先啊,那样子别提有多狼狈了,沿路都有仆人皱眉在看,也有人在笑,小丫头们是吓得飞快躲开了。”

霜月扬眉,“那还真是够丢脸的,这个堂堂大内总管,太妃身边的红人,在臣子的家里丢了脸,不气才怪。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关我们小姐什么事啊!她可没有害黄公公。”

金锭一脸担忧,皱眉说道,“可有人咬定,说是小姐害的,黄公公才会气白了脸啊。”

郁娇掌着金锭的一个秘密,加上,郁娇曾对金锭有过帮助,也对金锭十分的慷慨,打赏大方,所以金锭对郁娇,一直存着感恩的心。

此时的金锭,脸上的神情十分的焦急。

这是真替郁娇担心了。

也说明,事情很严重。

郁娇却并没有惊惶,她神色平静静地对金锭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怕别人的冤枉。”

“是呢,奴婢也这么想着,不可能会是四小姐。可是有两个人咬着四小姐不放。”金锭忧心说道。

“谁?谁陷害我们家小姐?”跟在郁娇身侧的霜月,马上眯着双眼,一脸的怒火。

“一个是喜宝呀,还有一个是四小姐园子里的珍珠。”金锭说道。

“什么?珍珠?这个小妮子,居然敢背叛?”霜月一听还有翠玉轩的珍珠参与其中,当下就火大了。

外人陷害也就罢了,内部也起内讧?

郁娇待她们不好吗?居然将胳膊肘子朝外拐了!

霜月柳眉倒竖,恨不得这会儿就将珍珠打一顿。

“居然还有珍珠?”郁娇笑。

喜宝指责她,是因为,喜宝这丫头有点儿呆傻,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想不到里头的弯弯绕绕。

很容易着了他人的暗算。

可珍珠呢?

她是因为什么背叛了?

金锭说道,“当黄公公拉了肚子后,老夫人马上来查原因。”

“……”

“黄公公则揪住喜宝说,是喜宝的点心茶水有问题,他喝了茶水,咬了一口玫瑰糕后,肚子就疼了,问,是不是喜宝害的他。”

“……”

“喜宝胆子小,一下说了实情,说,这些茶水点心,都是珍珠叫她送的,她什么也不知道啊。”

“然后呢?”郁娇问。

金锭又说道,“然后,老夫人当然是叫人将珍珠抓到春晖院审问了。珍珠马上供出了小姐,说,一切都是小姐的授意,她只是个奴婢,她不敢违抗小姐的命令。”

霜月冷笑,“我们小姐怎会干这种事?分明是诬陷,一个太监而已,我们小姐用得着去陷害?笑话!下个月,小姐就是誉亲王妃了,她犯得着跟一个宫里的太监过不去,没得掉了身份!”

金锭说道,“奴婢也相信,四小姐不会做等事情,但是珍珠一口咬定,说是四小姐指使她做的。”

霜月眯着眼,问着郁娇,“小姐,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两个丫头而已,断然没有胆子敢这么陷害小姐,会不会有人跟小姐过不去,从中搞鬼?”

金锭“呀”了一声,惊讶说道,“霜月姐姐说的,还真有可能呢。只是,会是谁跟四小姐过不去呢?”

霜月看着郁娇。

郁娇的目光微缩,这个府里,跟她过不去,不想她过好日子的人,可太多了。

锦夫人的儿女们,个个都不希望她过得好,更甚至,希望她死!

除了他们,她也不敢保证,这府里的仆人们,个个都对她臣服了。

还有郁文才的两个姨娘……

都值得怀疑。

郁娇这时,心头忽然一亮,从袖中拎出灰宝,塞到霜月的手里,“你脚步快,马上回翠玉轩去一趟。”

霜月接过灰宝,眨眨眼,不解地问道,“小姐,你要奴婢做什么?”

郁娇眯着眼,神秘一笑,“有人要陷害我,当然,少不了证据。”

话只点到为止,霜月是个机灵的丫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她咬着牙,冷笑道,“小姐放心,奴婢不会叫小姐失望的。”

郁娇点头,“那好,你快去,我先跟着金锭离开。”

“是。”霜月抱着灰宝,转身往翠玉轩而去。

等绕进了一条小径,借着花树的遮挡,没人看到她时,她脚尖点地,身影一闪,往翠玉轩方向快速跑去了。

她的动作很快,身影闪过,只在眨眼之间。

而郁娇,则跟着金锭,继续往郁老夫人的春晖院而行,但是,她却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她走得慢,是想留更多的时间,给霜月查原因。

虽然,霜月的脚步快,但是,她不敢保证,原因查得顺利,她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

时间不长,霜月回到了翠玉轩。

因为她离开,郁娇的身边没有侍女跟着,霜月便叫过胆大心细的柳叶快去寻郁娇,并告诉了柳叶,郁娇这会儿走到哪儿了。

柳叶见她急火火回来,眉尖紧皱,眼底里满是怒火,忙眨眨眼好奇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不是跟着小姐的吗?怎么你一个人跑回来了?小姐现在跟谁在一起?”

霜月也不瞒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跟她大致的说了一遍。

“小姐叫我回来查原因,她的身边没有人,你马上过去跟着她。另外,到了老夫人那儿,少不得会有一阵唇枪舌剑。你不必怕,有什么说什么,替小姐骂骂那些陷害的人,出了事,还有王爷呢!”

柳叶惊讶得睁大了双眼,“什么?谁呀,胆子不小了,敢陷害小姐?哼,霜月,你好好查,我这就去追小姐去。”

“这件事,你先不要跟任何人讲,我要揪出内鬼!”霜月又对柳叶叮嘱说道。

她跟柳叶说话的时候,站在园中一角,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而且,两人说话的声音也不大。

“我明白。”柳叶慎重地点了下头。

柳叶听说郁娇遇上麻烦,按着霜月说的地点,飞快追过去了。

霜月呢,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往她自己住的屋子走来。

在路上,遇上其他人,有的随意打声招呼,有的关心地问她一句,她怎么一人回来了,怎么没有跟着郁娇出行。

她随口说一句,“小姐让我今天休息,让柳叶跟着。”

她是郁娇身边的大丫头,郁娇怎么安排她,除了阮妈问一下,其他人都不敢质疑。

霜月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她将灰宝放在桌上,眯着眼,望着灰宝小声地说道,“刚才,我和小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灰宝龇牙,“大爷我不是聋子,哼哼——”

霜月听不懂它的话,但看得懂它的表情,点点头,伸的一点它的小鼻子,“很好,现在,你在翠玉轩里找一找,有没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药包之类的,找到了马上给我。”

灰宝听完吩咐,吱唔一声,马上从桌上跳下来,跃出窗口,消失不见了。

它是郁娇的宠物,平时,它在翠玉轩里四处奔跑玩耍,没人敢说什么。

这会儿,灰宝装着扑蝴蝶,撵老鼠的样子,四处奔跑,并没有谁怀疑着。

灰宝在一间间屋子里奔跑着,上窜下跳,来来回回。

约摸着过了半碗茶水的时间,它嘴里叼着一个药包,跑进了霜月的屋子里。

霜月眸光一沉,从它嘴里取下来药包,冷冷说道,“还真被小姐说中了,真有‘证据’?”

霜月懂医,她将药包打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没一会儿,眸光更沉了,冷笑道,“这是巴豆!正是闹肚子的药。”

灰宝摇摇小尾巴,哼哼着说道,“本大爷的功劳。”

霜月看着它得意的表情,笑道,“我会跟小姐提到你的功劳的,不过,你得先说说,这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灰宝伸着爪子,一指郁娇的绣楼。

霜月的脸色,马上一变,“小姐的住处?”

灰宝摇摇尾巴,哼哼一声,“当然。”

霜月心思一转,很快又明白了,有人陷害郁娇,当然会将“证据”放在郁娇的屋子里了。

不过,哪个人会是谁呢?

她将药包拿在手里,闲闲地抛了抛,心中已经想好了主意。

“现在,我们不离开,坐在这里等着看戏好了,当然了,过一会还要你帮个忙。”霜月笑眯眯看着灰宝,“奖励呢,是一只烧鸡。”

灰宝双眼闪闪发亮,大喜着舔舔舌头,“要大只的,小只的不要!”

……

郁娇跟着金锭,往郁老夫人的春晖而行。

因为她走得慢,柳叶走得快,不多时,柳叶就追上了她的脚步。

“小姐,霜月姐姐叫奴婢来跟随小姐。”说着,她眨眨眼。

郁娇明白,柳叶的意思是说,霜月已经开始行动了。

寻找区区一个证据,一个灰宝就行了。

加上霜月机灵,某些人算计,只怕要落空了。

“好。”郁娇点点头,表示同意。

三人到了春晖院。

早有婆子候在院子的门口,见郁娇来了,马上说道,“四小姐,老夫人正等得焦急呢,可把四小姐等来了。”婆子讨好她,待她走近了,又小声说道,“老夫人沉着脸呢,二小姐三小姐还有五小姐都在。”

郁娇神色不惊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婆子往她脸上看去一眼,心说,也难怪誉亲王会看中四小姐了,就四小姐这份镇定,就比府里其他几位小姐们强。

连嫁给三皇子的大小姐,也不及四小姐一半呢。

遇事不惊不慌,这才是高门主母的做派嘛,二小姐三小姐光有嫉妒,没有能耐,也是嫁不进皇室的。

三人进了院子里,又有守在正屋门口的大丫头,飞快跑进屋里去传话去了。

紧接着,挡风的门帘子被两个丫头高高挑起。

“四小姐。”两人一起问了声好。

郁娇点点头,带着柳叶进了正屋。

金锭抿了下唇,也跟着走了进去,“老夫人,四小姐来了。”

“嗯,来人,搬椅子看座。”郁老夫人淡淡说道,郁娇再怎么犯错,将来的身份,也改变不了,所以,她也不敢太怠慢郁娇。

一个婆子搬椅子去了。

“哟,来得可真够迟的。”语快的永远是郁明月,“是不是不敢来啊?”言语挑衅。

她的脸上,依旧遮着面纱。

以前呢,是遮着下半截脸,露着双眼。

因为之前,郁明月只伤了左脸,脸上只有一块一指长的淡粉疤痕而已。

有时候,不遮面纱,在疤痕上贴块花钿也能正常出门。

但这回呢,郁明月改了样子,从头罩下一块蝉丝面纱,将整个头遮住了。

因为她现在不仅瞎了一只眼,整张脸上,布着大大小小的疤痕。

不用面纱遮着,根本无法见人。

不,是谁见谁怕。

谁见谁厌恶。

郁娇朝她的诡异的头饰淡淡看去一眼,不冷不热说道,“三姐姐这副样子,都急着出门来瞧热闹来了,我好好的一张脸,有什么不敢来的?”

郁明月想借昭阳之手害她,却反被昭阳害得毁了容,瞎了眼,真是报应!

“郁娇,你居然敢笑我?”郁明月想到自己毁容的原因,当下就怒了,郁娇要是上了钩,她何至于被昭阳害?郁明月冷冷一笑,“你不要太得意,你做什么了你不清楚?陷害黄公公,你的胆子可不小!”

“明月,你住口!”郁老夫人喝道。

同时,郁老夫人拿眼狠狠地瞪了一眼郁明月。

不管怎么说,郁娇的身份在这儿,所以,郁老夫人不希望得罪郁娇。

郁明月这个一根筋的人顶撞了郁娇,郁老夫人当下就怒了。

郁明月咬了咬唇,不甘心地应了一声“是”,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坐在她身侧的郁惜月,侧是悄悄勾了勾唇角,眸光中闪了抹得意之色。

庶女五小姐如今风向转了,投靠了郁娇。

她站起身来,朝郁娇走来,一脸的讨好,“四姐,你快来说说吧,她们都说是你指使丫头害的黄公公呢,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可是,我又没有证据为你开脱,唉,你还是自己说说吧。”

黄公公因为拉肚子拉得太厉害了,将一张黄脸,硬生生拉成了死灰白。

整个人颓丧的坐在椅上。

原先的老鹰眼,现在成了老鼠眼,无神地望着郁娇,只是那眼底里,藏了抹不易发觉的怒意。

“四小姐,这是为何啊?咱家宣四小姐进宫见太妃娘娘,四小姐不想去,就直接说不想去啊。”

“……”

“可四小姐为何一面答应着去,一面悄悄地命丫头害咱家?”

“……”

“咱家自认,没有做对不起四小姐的事吧?四小姐为何要下死手,整死咱家?咱家就算是死了,也会死不瞑目的呀。”

黄公公闭了下一眼,一脸委屈地说道。

“是呀,四妹,你倒是说呀。”郁明月不甘寂寞地又开了口。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什么?”郁娇没有落坐,站在屋中,目光淡淡看了眼在坐的几人,“金锭说,老夫人要见我,说,黄公公也在,我就来了,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说我害黄公公,黄公公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我怎么害了?”

众人微愣。

郁娇这是什么意思?是真不知情,还是假装糊涂?

郁老夫人也是眯了下眼,因为,她并没有要求金锭,对郁娇说实情。

郁老夫人便说道,“郁娇,是这样的,黄公公说,他刚才喝了我们府上的茶水,吃了口点心后,肚子就痛了。”

“……”

“在短短的半个来时辰里,跑了四回茅房,幸好咱们府上有住府的大夫,马上开了药,才抑制住了他的病情。”

“……”

“大夫说,他是误吃了含有巴豆的食物,才会如此。之后,大夫在黄公公饮剩的茶水里,查出了巴豆。”

“……”

“茶水是喜宝送的,喜宝则说,这些茶水点心,是你园中的珍珠安排好,让她送来的,她什么也不知道。而珍珠又说,是你亲自准备好,让她找人送的。郁娇,对于这件事,你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