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李府里,人来人往。
有仆人们忙着办差,有各家的女眷,在李家管事的带领下,前去会客,或是赏玩府里的景色。
林佳兰穿戴一新,华贵非凡,身旁又跟着一个宫装模样的侍女,因此,李府的仆人,都不敢拦着询问她。
而其他府里的女眷们,又不屑于跟她说话。
于是呢,林佳兰在李府的花园中,来去自如。
她当然不是只为了赏玩李府花园的景色,她是在寻找瑞王世子楚祯。
刚才在府门那儿见了楚祯之后,她越发地想将楚祯得到手里。
以前,她怎么没有觉得楚祯的好呢?怎么会傻乎乎地去追那个裴元志?
那个裴元志有什么好?
她那么真心地喜欢他,对待他,她有困难时,他却见死不救,眼见她一家子被除族了,他却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他见异思迁,宁可要百灵那个丫头,也不要她。
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不值得自己付出了。
“林二小姐,你在找什么呢?”跟在她身侧的昭阳的侍女,有些不耐烦了,大热天的,林佳兰一直这样走来走去的,就不怕中暑?
别人都是躲在阴凉处休息,这个林佳兰倒好,进了李府后,就没有停过。
像是八辈子没有逛过花园似的。
侍女心中不满,嘴里却不敢说出来,装着随意的问道。
林佳兰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瑞王世子楚祯。
她心中开始烦躁起来,万一楚祯提前走了,她的计划就泡汤了。
“没找什么,我在散步。”林佳兰敷衍着回道。
正在她焦急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个李府的侍女,手里捧着几柄团扇,往这里快步走来。
林佳兰心思一转,走了过去,拦住那侍女,“你,站住。”
那侍女停了脚步,抬头去看,发现是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拦着她。
而且,这位小姐的身后,还跟着个宫装侍女,这难道是,宫里头的哪个小贵人?
还是,哪家的皇家国戚?身边跟着个宫女,这身份一定不简单。
“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吩咐吗?”李家侍女只是个跑腿拿东西的三等丫头,见到一个贵小姐喊着她,她一下子来了精神,高兴地回话。
林佳兰朝她点了点头,“你到这边来,我单独问你些事情。”
“是。”
林佳兰和李家侍女,走到二三十步外的地方去了。
昭阳的侍女听说是单独问话,当然是不想让她听的意思,她便站在原地候着,没有走过去。
林佳兰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的秘密?她才懒于去听。
林佳兰抬头看了眼昭阳的侍女,见她很识趣地没有跟来,便放心的问着李家侍女,“你看到瑞王世子了吗?”
说着话的同时,林佳兰从手腕上,飞快地退了个镯子,塞那侍女的手里了。
这是一只成色上层的白玉镯子。
李家的侍女,哪里得过这等好东西?那都是主子们用的,要打赏,也是赏给屋中当差的大丫头们,像她这种在府里打杂的三等仆人,根本没有机会得到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年得到几十文的赏钱,算是开了天恩了。
这会儿得了这个白玉镯子,李家侍女像是过年一般开心。
“奴婢没见着瑞王世子,不过,奴婢可以帮小姐打听打听。”李家侍女将镯子飞快塞回衣兜里,对林佳兰讨好说道。
林佳兰点了点头,“你快帮我找找,找到后,我再有重谢。”
“是。”李家侍女答应着,转身就走。
“你等会儿。”
李家侍女又停了脚步,眨着眼,看着林佳兰,“小姐,还有吩咐吗?”
林佳兰眯着眼,想了想,说道,“我是昭阳公主府上的人,公主有话让我转告给瑞王世子,你务必找到他,请他到前方那处小阁里去,我要慎重跟他说。”
昭阳为人刁蛮不讲理,谁人敢得罪?
李家侍女更加不敢不听了。
她顺着林佳兰指的方向,抬头看去,那是一间极少有人去的小阁,牌匾上的字,她不认识,但听府里人说,那地方名叫“流翠阁”。
是个清幽的地方。
她点了点头,“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寻瑞世子去。”
李家侍女得了赏赐,又听林佳兰说,对方是昭阳府上的人,不敢怠慢,飞快离开了。
林佳兰捏着一柄小团扇,勾唇一笑,转身往昭阳侍女这里走来。
“走,我们到前方那处小阁里,休息去,那儿看着十分的清凉,墙壁上爬满了凌霄花,真好看。”
林佳兰的好事将近,脸上的笑容中,浮着得意。
昭阳的侍女往前方小阁看去一眼,心中狐疑,不知这林佳兰搞什么鬼,一会儿找什么,一会儿又去那么偏僻的一处地方赏玩。
不过呢,昭阳公主命她,好生跟着林佳兰就是了,别的事情不必多问,更不得怠慢林佳兰,她也就不问什么,只点了点头,陪着林佳兰往小阁那儿走去。
小阁的四周,种着不少高大的竹子,墙壁上,爬满了凌霄花,要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到那儿有间小阁。
走进小阁的大门,便是正堂,左右各一间屋子。
三间屋子里空无一人,里头的摆设倒是齐全雅致。
林佳兰在屋中闲逛起来,手里捏着一柄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眼神乱闪。
看了一会儿,她对昭阳的侍女说道,“你到外面替我把守着,我想休息一下。”
昭阳的侍女,悄悄撇了下唇角,心中说道,这林佳兰居然将自己当成这府里的主子了?
随意在此休息?
不过呢,她得到昭阳的吩咐,只需跟着林佳兰听从差遣便是了,别的不必多问。
她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走到外面去了。
林佳兰看到她,一直走到廊檐下的长椅上坐下来,这才飞快将腰间一个荷包取出来,抖了抖,将荷包里的一些块状物,倒入屋中的一个香炉里。
因为这里并不是长期有人来,香炉是熄火的。林佳兰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火石,将里头的香块点着了。
没一会儿,屋子里就飘起了一股子异香。
林佳兰收了火石,拂了下袖子,往那贵妃椅上歪着去了。
窗子外,有人影闪过。
那人单手摸下巴,眯着眼。
正是一路尾随跟踪林佳兰而来的霜月,她凝眸沉思,林佳兰,这是想干什么?
她眸光一转,抬起手指,朝林佳兰弹去一粒石子。
林佳兰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霜月往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前来,便轻轻推开窗子,跳进了屋子里。
她轻手轻脚走到那香炉旁,揭开盖子往里看。
呵呵——
霜月看到里头的东西,心中冷笑起来,好个林佳兰,果然没安好心。
一面请着瑞王世子,一面往香炉里放些不好的东西。
居然还自称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就是这样几次三番,勾—引男人的?
霜月眼珠子转了转,将那香块捡出来,灭了,再重新丢回了炉子里,盖上盖子,一切,做得不留痕迹。
然后,她又走到贵妃椅旁,打量着林佳兰,这时,她心中生出一计来。
林佳兰太做恶,不如,让她吃吃苦头?
反正郁娇说不能杀她,那就不杀好了,可没说不能整人。
霜月想到做到,从随身背的布包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来,放在林佳兰的鼻子下,又捏捏林佳兰的鼻子,让林佳兰狠狠地嗅着。
估摸着嗅得差不多了,霜月才收了瓶子,狡黠一笑,离开了这里。
她按着原路,反回去寻郁娇。
郁娇见她前来,便小声问道,“怎样,那个林佳兰,又想搞什么名堂?”
霜月笑了笑,“还真被小姐猜对了,她收买了李府的一个侍女,要那侍女去找瑞王世子,自我介绍说,她是昭阳公主的人。”
“……”
“又说,昭阳有话要对瑞王世子说,她是来传话的。但是呢,相约的地点,却是李府一处偏僻的小阁。”
“……”
“而且,她还在屋中的香炉里,燃了一种催情香。那种香药,只对男子起作用。”
郁娇眸光一沉,冷冷一笑,“她这是老毛病不改吗?”
霜月冷嗤,“小姐,这种做法,真是太卑鄙了,她是一计不成,再来一计,想赖上瑞王世子吧?难怪在李府的府门那儿时,林佳兰一直看着瑞王世子呢。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我看她是活够了!”郁娇站起身来,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凌厉。
霜月狡黠一笑,又说道,“不过,小姐放心好了,奴婢已经将那香料掐熄了,然后呢,奴婢又给林佳兰嗅了嗅姬师傅的独门媚香。定要林佳兰丑态毕露。”
郁娇摇摇头,“不够。”她冷笑道,“她的脸皮已经厚如城墙了,再怎么丢丑,她依旧会活得肆意。”
霜月眯了下眼,“那小姐为何不让奴婢杀了她?”
郁娇看了眼霜月,眸光一转,笑了笑,“因为,我有更好的法子,叫她死得难看!”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霜月,“你拿着这张纸,马上去找安王……”
霜月一怔,惊愕说道,“小姐,王爷有令,你不能跟安王走得太近!”
郁娇说道,“不,这一次非得安王出面,你听我吩咐……”接着,郁娇对霜月小声吩咐起来,说完,她肃然看向霜月,“明白吗?我要让安王,跟林世安斗起来。”
她杀不了安王,她不如给安王找点儿事做做!
林世安不听安王的话了,看那安王的大业,还能不能成功!
霜月眨了下眼,“好吧,这也不算是跟安王走得近。”
只是个借刀杀人的法子而已,霜月同意了。
她将郁娇给的图纸塞入袖子后,快步离开了。
郁娇则坐回了椅上,继续去听戏,那副图纸上,画的是林婉音送给林佳兰的一只金钗。
金钗原是皇后所赐。
本来呢,林婉音送给林佳兰,是出于好意。因为林佳兰丢了一只金钗,林婉音安慰她,将头上插的一只金钗送给了林佳兰,可万万没想到,林婉音却因为那只金钗,丢了性命。
那些人,以为林婉音听去了他们谋反的消息,而使了个瞒天过海的法子,除了林婉音,林婉音替林佳兰赴了死。
她何不,以牙还牙?
林佳兰,已经猖狂很久了!
倘若林佳兰不招惹瑞王世子楚祯,她兴许留着林佳兰一些时日,让林佳兰看看,自己挑的男人裴元志,是如何一败图地的。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林佳兰将手,伸向了楚祯。楚祯是景蓁的,林佳兰老毛病不改,她可饶不了林佳兰。
。
霜月按着郁娇的吩咐,捏着图纸寻安王去了。
此时的安王,正由李家一位大管事陪着,往戏台方向而来,去见瑞王。
国舅李易山,丢下安王匆匆离去,安王正在气头上,冷着脸,对李府管事,爱理不理。
他是堂堂一介王爷,李府居然派个管事陪着他,欺人太甚!
正生气时,李易山又寻安王来了。
李府的管事笑道,“王爷,看,国舅爷来了。不是他不陪王爷,实在是皇上有事情也在吩咐他处理啊。”
都拿出皇上来压他来了,安王还能说什么?
“哼!”他冷着脸,甩袖冷笑。
一个大丫头从另一条道上,急急匆匆走来,和安王一行人汇合时,她吓得慌忙行礼。
哪知,匆忙间出了岔子,她跪下时,脚绊了一下,摔倒了,袖中一物飞快甩了出去。
那是一张纸,在空中飘了几下,飞到安王的脚前,落下了。
“奴婢该死,惊扰了王爷,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霜月拼命地磕头。
她扮成景老夫人娘家的丫头,穿一身青衣,脸上抹得黄黄的,通身看去,没有一处惹眼的地方。
完全是个陌生脸的,老实的丫头。
“你是谁家的侍女?怎么走路的?”已经走到近前的国舅李易山,大声呵斥着霜月。
“奴婢是景府的,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大人原谅。”霜月低下头,再三磕头赔礼。
听说是景府的人,李易山就不再训斥了,只说道,“虽说不是故意的,可惹着安王殿下了,也是错!还不认真赔礼?”
“是是是。”霜月又赔礼。
安王的目光,却半丝儿也不往霜月那儿看去一眼。
他在看地上的那张纸,纸上画着一只布摇金钗,“这是什么?”他厉声问道。
“啊?”霜月抬头,瞥了一眼图纸,惶惶说道,“那是我家老爷画的,吩咐奴婢拿去给李大小姐看的。奴婢摔了一跤,掉出来了,惊扰大人们,奴婢该死。”
安王不耐烦了,“本王是问,这上面画的是什么?为什么要画下来,为什么给李家大小姐看?快说!若有一句假话,你今天不必活着走出李府!”
这只钗子,还在安王府书房的暗阁里存放着,因此,安王是再熟悉不过了。
霜月眸光闪了闪,心说,郁娇的法子,果真惹得安王动怒了。
她忙说道,“这是皇后娘娘赏给林家大小姐的一只钗子,但是,林大小姐送给了林家二小姐,可林二小姐又弄丢了。”
“……”
“我家老爷想打一副同样的钗子,给林大小姐做陪葬,但是想不出细节来了,所以想问问李大小姐。因为李大小姐和林大小姐是手帕交,常常看到林大小姐戴这副钗。”
安王呼吸一顿,脸色旋即大变。
什么?这只钗子,在林二小姐的手里?
难道,是他弄错了?
那天那个偷听之人,不是林大小姐林婉音,而是,林世安的女儿,那个草包美人林佳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