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夫人一直被郁文才宠着,且娘家又是望族,她在府里处事的手段圆滑中带着强悍,因此,锦夫人在府里,除了老夫人和郁文才,无人敢不敬她。

她又掌着中馈多年,府里的人,大多是她的人。

人们敬畏着锦夫人,当然也敬畏着她的儿女们。

所以,郁惜月和郁明月两姐妹,在府里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时受过委屈?

谁知,两人在今天吃了个闷亏,那心情能好吗?

尤其是郁惜月,高傲如公主的她,贴身丫头被打了被赶走了,她还一句话也不能多说。

府里的仆人们,指不定怎么看她呢!

被一个疯子的女儿算计了,她还怎么见人?

“女儿的脸,今天可算是丢完了。”郁惜月没有像郁明月那样,抢天抢地不顾形象地大哭着,而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抹泪。

可越是这样梨花带雨,越是惹人怜惜。

叫锦夫人更是心疼不已。

“别哭了,今天的事,娘记着呢!”锦夫人忍着怒火,安慰着两个女儿。

“娘,您也可以将郁娇的丫头叫来打一顿,再将郁娇关进祠堂去,看她还敢嚣张不!”郁明月眼角一斜,咬牙说道。

“糊涂。”锦夫人横了她一眼。

“那,娘说要怎么办?才能叫她老实一点?”郁明月恨恨说道,“她还害得娘的侍女也被打了呢,娘就不管?”

“谁说娘不管了?只是,咱们眼下不能再惹事。”锦夫人努力平复着怒火,说道。

“什么?”郁明月诧异了,她眨了眨眼,不敢置信问道,“娘还怕那个小贱人?”

郁惜月也抬起头来,眯着眼说道,“娘是不是在顾忌什么?”

锦夫人冷笑,“娘怎会怕她?娘伸出手指轻轻一捏,犹如捏死一只蝼蚁那般简单,她在娘的眼里,不值一提!”

“那么,娘为何这么说,眼下不能惹着郁娇?”郁惜月诧异问道。

她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的神色,的确不怕郁娇的样子,可为何说话谨慎?

锦夫人眸光沉了沉,说道,“娘想了想,这几天,是我们太心急了些,急于想将郁娇赶走,反而弄巧成拙。事情想得不周全之下,草率行事,就会出差错。”

“……”

“必竟,我们上头还有老夫人和你们的父亲,这府里,不是娘一人说了算。”

郁惜月和郁明月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锦夫人,这一点,她们明白。

“娘,您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就看着郁娇一步一步的得宠,抢了我们姐妹的风头?”郁惜月不甘心地说道。

“怎么可能让她爬到你们的头上?”锦夫人扬唇冷笑,“接下来么,见机行事,你们也都收敛一点,娘自有分寸。”

今天,她去了一趟裴府见自己的嫡姐裴夫人,离府的时候,遇上了裴元志。

不过,据她观察,裴元志是故意走到那处垂花门处等她的。

因为,当时裴元志的身边,没有带一个仆人,她看见裴元志站的地方,散着不少碎桃花的花瓣,一旁的桃树,新断了一根桃枝。可见,裴元志在那儿等了她许久,无聊时,弄断了桃花枝。

裴元志问了郁娇的不少事情,而且,问的还是生辰八字的事。

一个男子,问一个女子的生辰八字,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虽然嫡姐明说了,不喜欢郁娇,也警告过郁娇不得勾|引裴元志,但是,儿大不由母,万一裴元志越过了裴夫人,背着裴夫人执意要喜欢郁娇呢?

必竟,裴家长房只有裴元志一个嫡孙,将来,裴元志是要继承侯位的,裴家,地位最高贵的,还是裴元志。

如今裴元志盯上了郁娇,她要是将郁娇算计得狠了,就是得罪了裴元志了。

那么,对付郁娇的事,且先看看情况再说。

郁娇那死妮子,她想弄死她,易如反掌。

当然,这件事她不好跟女儿们说明,裴元志看上郁娇的事,她也只是猜测着。

别弄巧成拙,让郁娇借机入了裴元志的屋里,便宜她飞了高枝。到时候想除她,就成了问题了。

锦夫人这么说,郁惜月和郁明月只好点了点头,“是,女儿听母亲的。”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离开了。

天色渐暗,高嬷嬷走了进来点烛火,“夫人,两位小姐的脸色不大好,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锦夫人身边有两个得力的助手,一个是陪嫁来的原婶,害郁娇不成,反而得罪了裴夫人,锦夫人只好罚了原婶讨好裴夫人,如今,还在养着伤,没法办差。

另一个心腹嬷嬷,便是高嬷嬷。

高嬷嬷是锦夫人嫁到郁府后,收的一个仆人,一直忠心耿耿,锦夫人的所有事,都没有瞒着高嬷嬷。

“二小姐的丫头,被老夫人罚了。二小姐能有好心情吗?”锦夫人冷笑,“我呀,倒是小看了四小姐了,她居然攀上了老夫人,得了老夫人的宠爱。”

高嬷嬷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夫人,您怎么忘记了四小姐还有个名号的事了?”

锦夫人正在生着闷气,听高嬷嬷一说,眸光亮了几分,“你是说……”

高嬷嬷扬唇微笑,“她一出生,就克死了老太爷,这件事,老夫人是不可能会忘记的。只是时间久了,一时没有想起来而已。如果有人稍稍提醒一下老夫人,老夫人还会对四小姐宠爱有加吗?”

锦夫人赫然偏头看向高嬷嬷,没一会儿,笑了起来,“瞧我这记性,怎么将这么大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对,你提醒得太及时了。”锦夫人想到了对付郁娇的法子,心情大好,“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老夫人那儿,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老夫人,可不能让老夫人老糊涂了。”

“是,老奴明白。”高嬷嬷应道。

……

高嬷嬷得了锦夫人的吩咐后,马上来到了郁老夫人的春晖院。

这个时候,郁老夫人已经开始吃晚饭了。

她问了安之后,便说道,“老夫人,锦夫人差奴婢过来,是问何时给四小姐教授礼仪,教养嬷嬷已经请好了。”

郁老夫人想起白天时,郁娇娇弱可人的样子,不禁莞尔,说道,“就明天吧,她又没上学堂,随时可以开始。”

“是……”高嬷嬷应道,她看了一眼老夫人,又道,“还有一事,锦夫人让奴婢来问问老夫人,四小姐十四岁的生辰日快到了,往年因着她年纪小,又离老太爷的祭日较近,没有办宴席,那今年她的生辰日……”

她住了口,拿眼看向郁老夫人。

提到老太爷的祭日和郁娇的生辰日,老夫人的脸色马上一沉,她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

那年,郁娇头一天生,次日,老太爷死。而且,老太爷还死得莫名其妙,大夫请了好几个,也请了宫里头的御医,没一个瞧出毛病来。

个个都说,老太爷死得太邪乎了,八成是老太爷冲撞了什么。

郁老夫人虽然恨着老太爷没有让她过上富有日子,让她苦了大半辈子,她是靠着儿子才享受上的富贵,但必竟是结发夫妻,因此,老太爷暴病而亡后,她当年可是恨死郁娇了。

老太爷的死,在郁老夫人心里头,堵了好多年。

“十四岁,不过是个小生辰日,就不必大操大办了。到那天,命大厨房里给她做一桌好菜做碗寿面送去吧。”郁老夫人脸色沉沉,说道。

高嬷嬷见说得老夫人冷了脸色,唇角微弯,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郁老夫人本来高高兴兴地吃着饭呢,被高嬷嬷一搅合,饭也吃不下了,忙叫人端走剩余饭菜。

“撤下吧,不吃了。”她走到一边闷坐着。

刚带着丫头端来菜的管事厨娘,看到老夫人的脸色变了,不敢说什么话,招手叫过丫头婆子撤走了残羹菜汤。

不过,离开春晖院的时候,她没有马上回厨房,而是让丫头先行离开,她则转道去了郁娇的小园。

……

郁娇刚吃完晚饭,正坐在灯下,看柳叶和桃枝缝旧衣,这时,珍珠来报,管事厨娘来了,要见她。

郁娇的眸光闪了闪,这个厨娘,倒也积极,这么快就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她见珍珠一脸狐疑,眸光乱闪,便说道,“我今天做了碗蘸料给老夫人蘸白水虾吃,老夫人吃了十分的喜欢。午饭时,厨娘嬷嬷说想要这个配料单子,我同意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来要单子了,倒是个虚心学习的人。”

珍珠是锦夫人的人,虽然,她将琥珀除了,当时也威慑住了珍珠,但她不敢保证,珍珠没有监视她,因此,她才故意这么说。

郁娇做了蘸料的事,已经全府皆知了,珍珠没有怀疑什么,退下传话去了。

不多时,管事厨娘进了正屋。

“四小姐。”她见屋中坐着两个丫头,不知该不该说话,便住了口,拿眼看向郁娇。

郁娇朝桃枝说道,“桃枝,你去看看珍珠的洗浴水,烧好了没有,我要沐浴了。”

桃枝会意,答应着走出去了。

郁娇这才微笑道,“嬷嬷请坐。”

管事厨娘忙摆手说道,“奴婢可不敢坐,奴婢说完就走。”说着,她走上前一步,“四小姐,就在刚才吃晚饭的时候,锦夫人身边的高嬷嬷去了老夫人那儿,她说了一些话,老夫人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郁娇眯起双眸,高嬷嬷?郁惜月吃了闷亏,到锦夫人的跟前诉苦了?然后,锦夫人派高嬷嬷到老夫人那儿挑拨?

让老夫人再次厌恶她?

“说了什么?”

管事厨娘便将高嬷嬷对郁老夫人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学了一遍。

“原来是这么回事。”郁娇轻笑,又对厨娘说道,“辛苦嬷嬷了,嬷嬷可会写字?”

管事厨娘点了点头,“略为会写几个字。”

郁娇点头,“嬷嬷来了正好,我就将蘸料的配料品种和分量说与嬷嬷听,嬷嬷写下来记牢。至于要蒸煮的两种配料,等我明天得了空,再去厨房教与嬷嬷法子。”

这管事厨娘来了,她得给点好处,才让管事厨娘觉得,没有白来报一次信。

管事厨娘大喜,“多谢四小姐。”

没有纸笔,柳叶就找来一块旧帕子,从煮茶的炉子里翻出一块烧过的木炭当笔,让厨娘就着帕子写字。

单子写好,管事厨娘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柳叶往窗外看了看,发现珍珠不在附近,就说道,“小姐,是不是锦夫人又想害小姐了?”

郁娇冷笑,“岂止是害,这是想断了我的前程,让我彻底不得翻身。”

高嬷嬷提到她的生辰日,故意又提起老太爷的祭日,是在提醒着老夫人,老太爷,是她克死的。

这样一来,老夫人就不会喜欢她了。

高嬷嬷是锦夫人的人,那么,出这个主意的人,一定是锦夫人无疑了。

好阴毒的锦夫人!

看来,她争宠之前,得先除了灾星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