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你也该还回来了
慕容瑱的脸一寸一寸白了下去。
“阿止……”
她抬起满是灰尘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过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慕容止却忽然冷了脸。
“周如芳,郭幺妹,”慕容止的下一句话让在场的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本殿姐姐的这张脸,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本殿?”
宋小九忽而瞪大了眼睛。
慕容瑱像是被骇了一大跳,忽而往后一退,径直跌倒在地。
怎么可能!慕容止怎么可能知道!
当年楚元帝在那么多孩子里挑中了自己,不仅因为自己长得本就和慕容瑱有点想象,更因为那些剧痛,只有自己坚持到了最后!
也只有自己能忍受得了,那个大夫一寸寸将自己原来的面皮割下来,重新贴上慕容瑱的脸。
血肉相融,面皮重生,那时候,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每一时每一刻都像是无数虫子在啃咬自己的血肉!
她吃了这么多的苦,不就是为了彻彻底底变成慕容瑱,变成慕容止的姐姐,从此不再被人踩在脚底,也做一把人上人吗!
那个大夫在给自己换完脸之后就被楚元帝给秘密处死,这天底下不会有人再知道这个秘密!
慕容瑱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容止,出于对权势的渴望,她甚至对慕容止挤出一个笑容来,“阿止,你糊涂了,我就是姐姐啊……”
宋小九忽然想起之前郭大娘说的一句话。
她说——眼睛还是幺妹的眼睛,脸却认不出了。
却原来,这一张脸上,只有眼睛是她自己的眼睛。
难怪,难怪连回春天都说,细节之处皆是一样,就是慕容瑱的脸。
慕容止缓步踱了过去,蹲下来直视着周如芳。
周如芳想要往后缩,慕容止却忽然伸出手来,用一方帕子细细帮她揩着面。
那些尘土、泪痕,都被慕容止给一一拭去。
“姐姐,别弄脏了。”
慕容止轻声开口,却像是一柄重锤砸中了周如芳,她抖个不停,浑身瘫软。
宋小九亦是慢吞吞走了过去。
虽然此刻殿中还有十几个大臣并七八个楚玄胤的侍卫,可是现在,却无一人敢动。
他们似乎恨不能连呼吸也屏住,只等着看慕容止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
周如芳仍旧哭个不停,慕容止干脆直接把帕子按在了她的眼睛上,将她的泪水都吸收干净。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就算是慕容止孤身在此,就算是慕容止身无兵戈,他们还是无一人敢擅自乱动。
慕容止都可以死而复活,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先前还在摇摆的那些大臣们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想着幸好自己多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立即倒戈到楚玄胤那边去。
君不见慕容止甚至没有反击,只是露了一个面,楚玄胤就失去了战斗力了吗?
慕容瑱再也哭不出来。
宋小九知道慕容止要做什么,她整个人头皮发紧浑身发麻,可是她还是把自己袖中的匕首递了过去。
楚玄澈忽而一笑,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将自己眸中泪意给压制下去。
看吧,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到头来,自己还是他们人生长河里的一朵浪花,很快就会被人给抛在脑后。
心意相通的,永远都是他们两个人。
慕容止接过了宋小九的匕首。
周如芳的眸子一瞬间缩紧,影一有先见之明地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影二被周如芳的尖叫声给吓了一大跳。
“阿止,阿止……不要……阿止……”
周如芳被吓得颤抖个不停,忽而捂住自己的头尖声一叫,像是看不到慕容止和宋小九就可以躲避开这一切。
“怕就别看。”
慕容止在动手之前,轻声对宋小九说道。
声音里又是如从前一般的温柔。
周如芳只是死死盯着慕容止手上的匕首。
“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帮你动手。”
宋小九亦是跟着轻笑一声。
她见过战场杀伐,如何会惧怕这种场面?
“宋小九!”周如芳尖声一叫,“我已经把阿止还给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
“还?”宋小九忽而挑眉,“我说过,我的东西,你夺不走,又何来还?”
“你以为,你是谁?”
周如芳面色惨白到了极致。
宋小九轻声一笑,偏头看慕容止,此刻他虽然比躺在那里的那一具干尸要有肉一点,但是不得不说,现在的慕容止还是瘦得过分了。
为了引蛇出洞,慕容止当真是做了不小的牺牲。
不过先前就该想到的,真正的慕容止,可以任凭刀砍火烧而不蹙眉,却怎么能忍受别人用鞋底踩他的脸,往他的脸上吐痰?
慕容止轻轻勾唇,那一把寒光闪闪的薄匕首,已经贴在了周如芳的脸上。
回春天赶忙跑过来,直接用自己手中木棍砸在了周如芳的一个穴位上,她浑身一麻,登时就不能动弹了。
慕容止如同在雕刻一个最为完美的艺术品,分毫不苟。
周如芳张大了嘴巴,却无法发出声音来。
无声的呐喊更让人心惊胆战。
透过周如芳,宋小九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姑娘,她当时,是不是还没死透,是不是也经受着这种痛苦,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有多绝望。
周如芳因为剧痛而流出了泪水,咸咸的泪水落在裸露的血肉上,更是痛的钻心。
周如芳越是这般,宋小九越是心疼慕容瑱。
诚如慕容止所说,她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那个宁肯被人打断脊梁也不下跪的姑娘,那个到死都保持着皇族颜面的姑娘。
怎么可能不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她偷得了慕容瑱的皮,仿得了慕容瑱的骨,到底是还没有慕容瑱那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周身不凡的气度。
因为慕容瑱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宋小九轻眨眼睛,亦是落下一颗泪来。
周如芳一张脸通红一片。
不,那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一张脸了。
只剩血肉却无面皮的脸,光是看了一眼,就可以做好几天的噩梦。
周如芳张大了嘴巴,无声地尖叫着。
慕容止一手握着那张面皮,一手握住了宋小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