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姜云初还能说那枚是谁去城中找人做的一模一样的来陷害她的?

且不说那工匠有多难寻得,单说这做坠子的时间,也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

墨儿拿出那坠子的时候,她便想好了后续的发展。谁人会想到她姜临秋身边有个轻功高强的小厮,会趁着这一小段时间去姜云初的房中将那枚坠子偷走?

姜云初这次,怕是难以脱身了。

姜临秋一言不发,静看事态的发展。

门外有个红衣身影悄悄闪身进来,姜临秋眉头轻皱,是凝儿,她下意识的看了姜云初一眼。

果然,姜云初的脸上并无慌乱,面对秦氏的指责,她并没有半分惧意。

姜临秋心中岂会不知?怕是这凝儿早就得了于妈的意,去通知了姜云初做好了准备吧。

瞧着姜云初脸上这志在必得的模样,她倒要好好看看姜云初还能怎么给自己解围了!

姜云初声音柔柔的,亲亲热热的走到秦氏面前道:“祖母,方才我已经听下人说了事情的原委,只是祖母怎么能怀疑是云初下毒害您和三姐姐呢......”

她说着话,竟是掩面低泣:“我与那厨房的瑾儿并不熟络,怎会指示她下毒?只是前些日子我因着喜爱这坠子,便派人去城中顶有名的秀玉楼做了一枚一模一样的,戴着出去赏花了,竟不知落在了花园里头哪个地方,我还心疼了许久,如今这坠子......竟是在这食盘中找到了?”

姜云初面上带着困惑,似是委屈极了:“我遍寻不得的东西,却在这下了毒的食盘中找到了,祖母,孙女可真是百口莫辩了呵......”

她一贯是温婉贤惠的模样,龌龊卑劣之事从未明着让任何人发现过,临国候府所有人对姜云初的印象,皆是极好的。

因此,众人原本就是半信半疑,如今见姜云初这般解释,面上皆是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原来五小姐果真是被人给陷害了,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要去害这如此善良温柔的五小姐!

众人眼中的同情更甚,恨不得亲自去为姜云初将罪魁祸首找出来。

做一朵盛世白莲花最大的好处,就是在出了事的时候,只需要流几滴眼泪,装装柔弱,所有人的心就都会偏向白莲花。

姜临秋在心中暗自感慨姜云初的演技,口中却是疑惑道:“哦?五妹妹是掉了一枚坠子么?方才你说你在秀玉楼定做了一枚,那你现在应当还有一枚才是,不知眼下那枚坠子在哪里?”

姜临秋带着嘲讽的笑意觑着姜云初,嘴角却慢慢的僵住了。

姜云初似是早就在等着姜临秋这句话一般,她回首对身边的贴身丫鬟洛儿道:“既是三姐姐想看一看这坠子,妹妹就给三姐姐瞧上一瞧。洛儿,拿出来。”

洛儿面上隐隐带着一丝笑意,自袖口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什么,呈于秦氏的面前。

那精致的做工,闪烁的玉石,赫然就是那枚坠子!

姜临秋大惊,下意识的看向墨儿。

墨儿回以她诧异的眼神,怎会出了错?分明是李全亲手将那枚坠子交到了她的手中,说是在姜云初一堆珠宝首饰中翻出了这一枚坠子。

她当时还在心底暗笑姜云初在外头这般一板一眼的人,自己的珠宝首饰竟然就这样杂乱的堆在一起也不知道收拾收拾,眼下那枚坠子还在她袖中藏着呢!

墨儿努力稳住呼吸,手往袖口中探去。

尖锐的硬物刺到了她的手,那坠子还在。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墨儿心中已是震惊,但她深知此刻她不能乱。她必须稳住,作为她家小姐最坚实的后盾。

姜临秋想来此刻也不会比她好到多少,设的局被弄乱,她万万不可惊慌失措拖了她家小姐的后腿。

姜临秋眼中的诧异被姜云初捕捉到,姜云初面上的委屈更甚:“三姐姐,你怎么看到坠子以后就这般惊讶的不说话了?你是否也一直认为是我下毒害了你和祖母?可是我岂会这么做啊!”

她此言一出,倒像是姜临秋故意将高帽戴在了她的头上,诬陷了她了。

秦氏见到洛儿拿出那枚坠子,面上竟是隐隐舒了口气,面色也好看了些许。她仿佛忘了方才那对姜临秋一闪而过的疼惜和爱怜,只对着姜云初放缓语气道:“我也想着不该是你,究竟是谁在捣鬼,坏了我姜家的规矩!”

秦氏这就是信了姜云初,当众为姜云初解了嫌疑了。

姜临秋眸子里的寒意渐盛,今日这局,竟是就这样被姜云初化解了!

她丝毫不怀疑李全和墨儿,李全的命是她救回来的,她于李全是救命恩人,李全怎会背叛于她?

墨儿是上一世至死都要护着她的忠心丫鬟,也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难不成就姜云初通了天,凭空变出了这么一枚坠子来!

她不欲多纠缠于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再去猜测那些有的没的又有何用?好好想想如何走下一步才是对的。

姜临秋张张嘴真要开口,却听到姜末天厉声对着瑾儿道:“说,你为什么要下毒!”

姜末天没有问是谁指示瑾儿的,只问她为什么要下毒。听到这里,姜临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末天和秦氏都不傻,自是都明白单凭瑾儿一人之力,是不会有胆子公然下毒的,她背后定然另有其人。

秦氏今日虽是中了毒,好在中毒不深,也已经被姜临秋解了毒性,她深知此事若是追查下去,难免会牵扯出家族内隐藏在后头的人物。

比如说,姜云初和方如琴。

多年来方如琴和姜云初将秦氏哄得服服帖帖,秦氏更是打心眼里疼爱姜云初,怎会容得此事继续发展下去?

若是有了个台阶,她还不急急忙忙的下了!

姜末天与秦氏的想法一般无二,在这侯府中,他们二人最亲近之人无非就是姜云初和方如琴,怎会任由这二人被麻烦事缠身?

今日之事并没有酿成大错,秦氏已经身体无恙,而这下毒之人最初的想法,不过是谋害姜临秋罢了。

不过是想谋害姜临秋而已,秦氏和姜末天怎会去追究?

便由着这倒霉丫鬟来解了这局吧!

瑾儿听到姜末天的话,下意识的向方如琴看去。

方如琴头撇在一边并不看她,手却不动声色的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她这就是在暗示瑾儿,若是今日敢供出她来,瑾儿的家人就会凶多吉少了。

瑾儿见状,身子猛地一僵。

她愣了片刻,“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泪水顺着脸庞流下:“还望侯爷......饶了奴婢一条贱命......”

她没有否认,只是求饶,她这就是认罪了。

姜临秋冷眼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瑾儿见秦氏和姜末天一干人等皆是没有任何反应,眸中的绝望更甚,她颤抖着俯下身去,额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涩声道:“还望老夫人......侯爷......饶了奴婢的贱命啊!”

无人应她。

她复又重重的朝着地上磕下去,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鲜血自瑾儿的额头流下,她疼的身子开始颤抖,却仍旧没有停下。

她想活下去,除了求饶,她别无他法。

墨儿看的有些不忍,别过了头去,却见姜临秋神色清冷,眸中虽有同情,更多的却是悲凉。

可怜人啊,必有可恨之处。

姜临秋定定的看着瑾儿,鲜血刺的她心惊,上一世触目惊心的血迹再度在她心头浮现。她能清楚的感知到瑾儿此刻内心对死亡的恐惧和深深的绝望,这一刻的瑾儿,的确是可怜的。

可是上一世她又何尝不是?

她那般可怜,可曾有人心软?

没有一个人。

她何必去同情瑾儿,这个想要下毒害了她性命的丫鬟,何来的资格让她心疼?

都是各有各命罢了!

姜临秋眼中的同情和悲凉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寒意。

方如琴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侯爷,这丫鬟怎会这么不懂规矩?当着老夫人的面就见了血,老夫人可是个信佛的......”

秦氏闻言,果然皱起了眉头:“来人,给我拖下去处置了。”

这一刻她倒是忘了她本是一个信佛之人,不能杀生之事了。

方如琴和姜云初交换了一下眼神,面上露出一丝隐隐的喜色。

凝儿定定的立在一旁,看着已经站立不稳的瑾儿被拖出去,眼中闪烁着莫名的情绪。

“我也累了,你们赶紧回去歇着吧。”秦氏疲惫的挥挥手,她累了,想休息了。

众人行了礼正欲离去,她却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姜云初招手道:“云初,你过来。”

姜云初乖顺的走上前去:“祖母,您唤孙女何事?”

秦氏自桌上拿起一小包茶叶,和蔼道:“这茶叶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极品,我听闻你近日里在研究茶道,便想着给了你。”

姜云初乃是一个记仇善妒之人,她深深的记得当初李氏带给她的耻辱,以及因着品茶一事她心中莫名的产生低了姜临秋一等的感觉,于是近日里她闲来无事,便开始研究起了茶道。

旁人皆赞叹五小姐不仅精于琴棋书画,如今还去学习茶道,当真是为蕙质兰心的贤惠女子,并没有任何人明白她心底最深处最见不得人的想法。

旁人不明白,姜临秋却是看的透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