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即使太阳已经落山,残留在地面的热气依旧闷得人有些喘不上气。
夏夜蚊虫最多,贺素娥在外面站了片刻,蚊子就对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前仆后继,景综穿着T恤短裤,不知道怎么在外面支撑这么长时间的。
刚刚他站的位置,一、二、三……七个烟蒂。
“蚊子这么多,站在外面做什么?不怕蚊子咬?”
“光想着你,没感觉蚊子咬我。”
“……”
这话怎么听都是哄人的假话,可景综一脸平静和严肃,似在说一件极其笃定且肯定的事。
贺素娥盯着他的脸看,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啪——
轻微的巴掌声拉回她的思绪,腿上传来微微的疼,低头,景综正收回拍在她小腿上的手,掌心一抹蚊子血。
“进去吧。”景综随手摘了一片油茶树叶擦干净掌心,边说边拿走她手里的手拿包,顺势替她赶走周身的蚊子。
简单的动作,像普通且恩爱的老夫妻。
贺素娥侧头看向握住自己肩头的那只手,指甲饱满干净,掌心干燥温暖。
进了玄关,景综自然地帮她拿鞋。
“景综。”贺素娥忽地唤他,景综放下室内拖直起身躯看过来,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贺素娥对上他温暖的目光,突然不想再提那些让人不快的事,挽起唇角,她说了声:“谢谢。”
景综笑,毫无预兆地抱了她一下,旋即便松开她,牵着她的手进客厅。
年年尿了裤子,叶倾心拎着他正要上楼给他换裤子,看见进来的景综和贺素娥,视线先扫过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由得笑了笑,问候道:“爸,妈。”
贺素娥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挣开景综的手,上前托住被叶倾心拎住衣服的年年,“怎么了,干嘛拎着他?”
“他尿裤子了,正要带他上楼换裤子。”
“我跟你一块上去。”
“不用。”叶倾心干脆地拒绝,“您跟爸去那边坐吧,隔壁鹿叔叔一家都在,我上去换就行。”
沙发区那边,景家的人陪着鹿家坐在沙发里,除了景纷纷闷不吭声,其他人都笑容满面,气氛活跃。
鹿家是书香世家,鹿父鹿母都是一身的书卷气,育有两子一女,除了女儿远嫁不在,长子一家三口和次子全都在这。
次子也就是景老夫人在周岁宴上跟景纷纷提起的鹿游原了,长得仪表堂堂、清新俊逸,个子很高,肤色比寻常男子黑一些,没有损了他的帅气,反倒添了几分硬朗。
他被安排坐在景纷纷旁边,俊逸的脸上洋溢着得体的笑容,眼睛很亮。
对于鹿家,贺素娥有些印象,但也不熟,打过招呼之后安静地坐于一旁的单人沙发里,景综很自然地坐在她的沙发扶手上。
景思近期回京城办事,被景老夫人一个电话叫来,叶麟和叶倾国在一旁玩游戏,叶倾国上午参加了新剧的首映发布会,傍晚才被送回来。
鹿母的视线总是不经意地落在叶倾国身上,叶倾心抱着年年下来,注意到她的目光,便笑说:“鹿婶婶是觉得我弟弟眼熟吗?”
鹿母有些不好意思,“是觉得有些眼熟,好似……在电视上见过。”
景索索道:“小国现在也是娱乐圈红人了,鹿母没见过才怪,去年他演的《笙笙》,我敢说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就没人不知道的。”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叶倾心笑,“他就演了那一部电影,鹿婶婶是看过吗?”
《笙笙》被翻译成多国语言,已经红到国外去了。
鹿母一脸诧异,“我一早就看他像电影里的笙笙,没想到还真是。”
鹿母的儿媳开口道:“妈可是叶倾国的忠实粉丝呢。”
“粉丝说不上,就是觉得这孩子不容易,惹人疼。”鹿母看向叶倾国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
叶倾心挨着景博渊坐,笑而不语。
刚刚做介绍时只介绍了叶倾国是叶倾心的弟弟,没有说名字,不怪鹿母不敢确定。
鹿家大儿子的孩子也不大,刚五岁,年年和朝朝跟在哥哥后面玩,一点也不怕生,暮暮自己坐在爬爬毯上堆积木。
家里有了这么多孩子,显得很热闹。
一群人聊了一会儿,景老夫人把话题往鹿游原身上扯,“我记得游原比我们家纷纷大了两岁,现在应该有女朋友或者订婚了吧?”
鹿游原至今单身,景老夫人早就打探好了,此番提问,不过是想话题转移得不那么突兀。
“没有,这孩子,长这么大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急得我整夜睡不着,我想是不是在瑞士那边遇不到合适的中国女孩,他又不喜欢瑞士女人,一直想让他回国找个合眼缘的女孩结婚,前两个月正好赶上他被上头从驻瑞士大使馆提到外交部办公厅,我们一家顺势也就回国了。”
鹿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瞅着景纷纷、景献献和景索索,“你们家这三个姑娘,都有对象了吧?”
这话问的,正中景老夫人下怀……呃,正合她老人家的意。
“献献年后刚订婚,国庆就举行婚礼了,纷纷和索索还没定下来,不过索索还小,也不着急,呵呵……”
鹿母两眼放光地看着景纷纷,景纷纷粉黛未施,穿着短袖的衬衫,长至脚踝的鹅黄色雪纺裙,长发乌黑顺滑,没有烫染,五官周正,美得自然又端庄温婉,看起来是个很乖巧很好掌控的女子。
“纷纷今年三十了,跟我家游原倒也是合适。”鹿母很上道地将两人往一块说,倒是省了景老夫人和季仪的口舌。
景老夫人笑,“我们纷纷也是一直没谈过恋爱,上学时一心扑在学业上,毕业了又一心想着事业,我总说,女孩子年纪到了,找个好归宿才是正经,事业再成功,到老了孤身一人还是一样凄凉,可她非不听,一拖再拖,就耽搁到现在,都三十了,还没个心仪的对象……”
一般女人到了三十岁,难免要谈过一两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在恋爱过程中发生点什么外人说不准,但肯定是和‘处女’、‘纯洁’一类的词沾不上边了。
虽说当今社会男女大防没有古时候那么严苛,女人洁不洁已经不是衡量一个女人好坏和价值的标准,但国人骨子里对‘性’这个词还是有着诸多忌讳,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介意得要死。
景老夫人一番话,明着抱怨景纷纷为了学业和事业耽误终身大事,实则是在告诉鹿家的人,景纷纷纯洁着呢。
果然,鹿母听了这话,笑得脸上快要开花,“那正好跟我家游原配,我家游原也没谈过恋爱,两个人在一起差距小,更合得来……”
景纷纷端坐在位置上,嘴角笑意盈盈,一派名媛千金的淑女范儿,放在腿上的手却握紧,恨不得捂着脸跑出去。
她奶奶都在说什么?
余光瞥见鹿游原一截挺括的黑色西裤裤腿,他放在腿上的手很好看,是那种骨骼型的好看,除了匀称修长的骨头,几乎没什么肉,筋脉鼓起,给人充满了力量的感觉。
真没想到,当初那个又黑又瘦又小的爱哭鬼,长大了居然这么好看。
正走神,鹿游原放在腿上的手拿开,随意地搭在沙发坐垫上。
景纷纷收回视线,长辈们的话题已经转移到叶倾心和景博渊家的那三个儿子身上。
景老夫人夸完了重孙子又夸了刚得的孙子,夸完了小孩,再次把话题拉回到景纷纷和鹿游原身上,“我记得心心名下有个薰衣草庄园,号称是东方普罗旺斯,我没去过,普罗旺斯倒是去过几回,确实美极,想来这东方的普罗旺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纷纷明天带游原过去瞧瞧,游原都十好几年没回来了。”
“奶奶,我明天没时间,我们部门……”景纷纷龇着牙笑,“索索最近在看书准备考公务员,每天都很清闲,不如——”
“那就麻烦你了。”景纷纷的话没说完,鹿游原忽地开口打断她的话。
景纷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话什么意思,心底顿时不高兴,“这话你应该跟索索说,我明天——”
“就这么定了。”景老夫人一锤定音,“纷纷啊,带游原好好玩,你部门的事让你爸跟下面说一声就好了,放心去玩。”
景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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