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一楼大厅一阵骚动。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叶倾心甚至都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人已经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背后有人推她,用一种恨不得她去死的力度。
尖锐的疼痛从胯部蔓延到腹部,下身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的身体里离开,恐慌和心痛顷刻间占满她的思绪,她紧紧抓着冲过来抱住她的男人的手臂,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开口的声音颤抖:“博渊……孩子……”
“别害怕。”景博渊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抱起叶倾心大步往外走。
李局长也赶过来,跟景博渊照面,景博渊脚步不停,只留下一句:“报警。”抱着叶倾心急匆匆而去。
事发当时楼梯上没什么人,大厅里的人都是各做各的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叶倾心是怎么掉下去的,唯一的目击者,只怕就是那个及时发出一声尖叫的晕血女孩。
现在那女孩还晕着,李局长赶紧安排底下人调监控,同时封锁各个出口。
刚刚他看过来的一瞬,似乎看见有道人影慌不择路地往二楼跑过去。
想到景博渊那句“报警”,他安排妥当之后,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去医院的路上。
叶倾心脸色发白,意识十分清楚,清楚地感觉到腹部的疼痛,不停地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下体流出来,她紧紧揪着景博渊的胳膊,呼吸都不敢用力,一双眼睛直勾勾又无能为力地望着血迹不断从裤子里沁出来。
景博渊给程如玉打了电话。
路遇红灯,何故下意识停车。
“闯。”景博渊冷静开口,声音堪称平缓,其中蕴含的气势,却让何故没由来心头一寒,眼睛盯紧路况,见缝插针地把车子开出去。
一连闯了三个红灯,车子直接开到京和医院的急诊大楼门口。
程如玉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检查、进手术室,一气呵成,一秒钟都没有耽误。
孩子终究是没了,剧烈的撞击导致孕囊破裂。
清宫手术是苏医生做的。
手术室外。
景博渊安静地站着,面容阴沉,裤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他却像没有听到一般。
程如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刚检查出来双胞胎,出去转一圈回来就没了,其中滋味外人不好体会,但想来必定不好受。
许久,他拍了拍景博渊的肩,“好好的怎么摔了?”
景博渊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想说,一声没吭,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目光直视着手术室的门,宛如一尊雕像。
程如玉没再问。
不一会儿,何故跑过来,喘着气道:“景总,人抓到了,只是……”
李局长打景博渊电话没人接,就打到罗封那里,罗封又打到何故这儿。
见景博渊看过来,何故接着道:“那人是盛家的余小姐,盛家的人给警方施压,拒绝让余小姐配合调查……”
简言之,拒捕。
“清幽?不能吧?她不是被余叔叔外派到青市了吗?她……”程如玉说不下去了。
余清幽喜欢景博渊,整个圈子都知道,景博渊要结婚的消息也有不少人知道,保不齐就有哪个跟她交好的人把消息透露给她。
爱情和嫉妒都会使人不顾一切。
景博渊一言不发,直接掏出手机,给景彦去了电话,平静的字里行间,透着要将人置之死地的阴狠。
何故和程如玉在一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两步。
景彦的权势,涵盖京城乃至全国的公安系统。
叶倾心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只感觉到浑身冰冷,冷得有些麻木,感觉不到任何冷以外的知觉。
或许是失血过多,她的脑袋昏昏沉沉,最终被一团黑暗吞噬。
再次醒来,外面华灯初上。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有点空白,小腹一阵阵的疼痛提醒着她,有些东西真的没了。
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好像心底有点空洞,胸口有点疼,一阵一阵,不强烈,却很真实,像腹部的疼痛一样真实。
“心心。”一只大手轻抚上她的面颊,帮她把粘黏在额头上的细发拨开。
叶倾心缓缓转头,看向景博渊平静的眉眼,她的手背上扎着吊针,景博渊的手垫在她的手下,握着她冰冷的指尖,温暖着她的手。
她看了眼窗外,微微笑了下,“天都黑了啊?”声音有些沙哑。
景博渊点点头,“嗯。”顿了下,他轻声问:“想不想喝水?”
叶倾心说:“想。”
景博渊轻轻放下她扎着吊针的手,去吧台倒了杯热水,吹凉了之后拆了根吸管插进杯子里,帮叶倾心把病床摇高。
“来。”他坐在床边,把杯子递到她嘴边。
叶倾心含着吸管喝了两口,不小心呛了下,咳嗽着,腹部疼痛加剧,眼泪忽然掉下来。
景博渊拍了拍她的背,等她不咳嗽了,放下杯子,坐下来拥她入怀,大手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头发。
成熟男人的怀抱,比语言更能安慰人。
许久,他说:“别哭。”
叶倾心浅笑,“我没哭啊,只是被呛的。”
景博渊手机忽然响。
他接听,等那边说完,他才开口:“刚醒……我陪着就行……”
等他挂了电话,叶倾心问:“奶奶知道了么?”
景博渊不答反问:“一天没吃东西,是不是饿了?”
叶倾心摇头,“我想睡觉。”
景博渊没有勉强,看了眼快要输完的输液袋,帮她把床放平,盖好被子,摸了摸女孩的额头,声音温润:“睡吧。”
叶倾心闭上眼睛,眼尾有泪滑过,片刻,有粗粝的指腹揩去她眼尾的泪痕。
与此同时。
盛家。
“不是说了不能让清幽知道阿渊要结婚的事,究竟是谁透露给她的?在民政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景家那孙媳妇推下楼,害得人流产!气得景家老太太旧疾复发!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女儿!”盛老夫人气得直拿拐杖戳地。
“阿新,是不是你!你平时就喜欢惯着她!”
坐在沙发里的余更新烦躁地弹了弹烟灰,狠狠吸了一口,“不是我。”
余威抽了会儿闷烟,开口道:“昨天青市的副总打电话告诉我,说清幽已经好几天没有去公司,我还只当她在偷懒,没想到她居然偷偷跑回了京城。”
“你怎么不打电话问问?”盛老夫人责怪。
余威:“打了,她没接,公司最近也忙。”所以他也没往心里去。
男人有时候心很大。
盛文琼抹着眼泪道:“妈,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清幽被景家人弄进派出所,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你们倒是想办法把人弄出来啊,不就是掉了个孩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再生就是了,需要搞出这么大动静!好歹我们两家还是世交呢!”
“你还说风凉话!”盛老夫人拿拐杖敲盛文琼的胳膊,怒道:“还不都是你们平日里宠惯的!那是条人命,是说生就生,说掉就掉的吗?”
余更新道:“故意伤人这事,可大可小,要是景家那边松口,清幽不会有什么,要是景家那边执意要往大了搞,只怕清幽至少要吃三年牢饭,我相信景三叔有这个能耐。”
盛文琼冷哼,“凭他有多大本事,难不成还能徇私枉法?”
余更新看了母亲一眼,“妈,别忘了景三叔坐的什么位子。”
想到景彦的在官场的位子,盛文琼噤声。
余更新抽了口烟又道:“而且,这事确实清幽错在先,人证物证都齐全了,想赖也赖不掉,景三叔要弄她,根本不必动用私权。”
盛文琼听见儿子这么说,急了,“那你们快想想办法救救清幽啊,她不能坐牢啊,要是坐了牢,她以后可怎么办?要被人耻笑一辈子,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余更新想到什么,张嘴想说,最后又咽下去,低头抽烟。
景老夫人和景博渊都挺疼宠叶倾心,要是叶倾心松口,为余清幽说两句情,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只是,叶倾心刚失了孩子,正是伤心的时候,未必肯替余清幽说情。
景博渊若是知道他们在叶倾心这么难过的时候去求情,只怕要更生气。
过了会儿,倒是余威开口:“上次景家寿宴,我瞧出来景老夫人和阿渊挺心疼那个小丫头,如果那小丫头原谅了清幽,景老夫人和阿渊那边就好说了。”
盛文琼道:“难不成要向那个出身低贱的小丫头求情?凭她也配?”
盛老夫人一拐杖打过来,“不要你去,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去!”
次日凌晨四点,窗外微微亮,叶倾心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景博渊的怀里。
手上扎吊针的地方贴着医用胶布。
小腹的疼痛有所减缓,她起身上了趟厕所。
出来拉开卫生间的门,景博渊站在门口,男人的白衬衫上,有少许褶皱。
他上前握住叶倾心的双手,她刚洗了手没擦,都是水,他用手轻柔又细心地替她擦干。
女孩的眉眼憔悴,隐约透着几分惆怅和悲伤,景博渊弯腰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再睡会儿,天还没亮。”
叶倾心顺从地闭上眼睛,任由男人将她搂进怀里。
这一觉睡得有些不安稳。
她总是做梦,梦里有两个小孩冲着她笑,冲她喊妈妈,伸手要她抱。
她伸手去抱,却碰到一个,消失一个,她心慌又心疼,到处去找,怎么也找不到。
醒来一睁眼,最先入眼的是景博渊流露着心疼的脸,她笑了笑,哑着嗓子说:“刚刚做了个梦。”
景博渊深邃的视线落在女孩故作无所谓的脸上,许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梦里有没有我?”
叶倾心作思考状,然后挽唇笑起来:“好像没有。”
景博渊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扶着叶倾心起身,道:“去洗漱一下,来吃早饭。”
叶倾心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枕头上,上面有一滩水渍。
她在梦里哭了吗?难怪景博渊脸上会流露着几分心疼。
等叶倾心走到卫生间门口,景博渊提醒:“不要用凉水。”
叶倾心回头朝他笑:“好。”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连唇色都失去了往日的颜色。
低头撩起衬衫下摆,小腹和以前一样,紧致平坦,没有丝毫变化。
可是却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昨天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提那两个已经不在的孩子。
景博渊不提,大概是怕她伤心,她不提,是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事实终究是发生了,哪里是当做没发生就真的没发生的?
所以,吃早饭的时候,叶倾心主动提及了之前的那个梦。
她捧着碗说:“我梦到那两个孩子了,他们笑着喊我妈妈,还要我抱,是不是说明他们很喜欢我?也舍不得离开我?”
说着,她不知怎么,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正好砸在碗口边沿,溅起小小的水花。
景博渊把她拥进怀里,说了昨天到现在的第一句安慰:“别哭,孩子还会有的。”
叶倾心把脸埋进他的胸口,眼泪掉不停,声音哽咽:“再有,也不是这两个了。”
不知过去多久。
叶倾心想起来昨天从楼梯上掉下去的情形,抬起婆娑泪眼看向景博渊:“昨天有人推我下楼。”
景博渊抚摸着女孩的后脑勺,“我知道。”
“你怎知道?”
景博渊没有回答,只说:“放心,我会替他们报仇。”
他的话说得平缓轻柔,却暗藏危险,让人听了心生颤意。
昨天他分明看见叶倾心下楼时小心翼翼,稳稳地扶着楼梯扶手,断不会平白无故掉下来,即便失足,也不会是那样直直掉下楼,那分明是被外力推下楼才有的姿态。
更何况,当时他的余光瞥见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慌慌张张往楼上跑。
叶倾心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吃完早饭。
八点多的时候,窦薇儿和景索索来看叶倾心。
两人陪她说了会儿话,安慰了几句,快中午的时候离开。
吃午饭的时候,叶倾心问景博渊她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景博渊回得模棱两可:“等你身子好些的。”
叶倾心:“下午出院不行吗?别人都是下了手术台就回家,我都在这住一宿了。”
景博渊没说什么,只说:“听话。”
下午两点,景博渊接了个电话,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跟叶倾心说了一声,出了病房。
叶倾心卧在病床上,目光无意间触及床头柜,上面有块男士腕表,是叶倾心以前给景博渊买的那块。
昨晚他睡觉取下来,忘了戴。
想着景博渊在外总是表不离身,叶倾心拿起手表,边用手机拨他的号边追出去。
出了病房,叶倾心的余光瞥见和电梯相反的另一边,有道熟悉的男人背影,她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景博渊进了另一间VIP病房。
这时,手机里传出景博渊的声音,“心心,怎么了?”
叶倾心缩回病房,语调轻松地回道:“没事,就是想告诉你,你的手表没戴。”
“我一会儿就回来,乖乖躺着休息。”
叶倾心点点头,想到对方看不到,便“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叶倾心握着手机发呆。
那间病房里住的,会是谁?
景博渊推了公司里的事情来陪着她,现在却把她丢在这儿去看另一个病人。
那个病人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叶倾心忽而想起,昨天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景老夫人,景老夫人一直盼着抱重孙子,好不容易有了,却忽然没了,而且还是双胞胎,早上的时候程如玉打电话告诉过她……
昨晚叶倾心问景博渊有没有告诉景老夫人,景博渊左顾而言他。
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越想越不对劲。
叶倾心心里想着,人已经朝那间病房靠过去。
到了那间病房门口,里面隐约传出哭声和说话声,她隔着门板细细一听,果真是景老夫人的声音。
“我可怜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睁眼看一看,就这么去了,阿渊……奶奶心里难过……”
“妈,您别这样,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哭坏了眼睛也于事无补,您身体要紧,医生说您不能大悲大恸……”季仪安慰,声音透着几分难过。
然后沉默,断断续续传出老人家哭嚎的声音,显然是伤心坏了。
叶倾心心里难受。
孩子没了,对景老夫人的打击可想而知。
她抬手想敲门,她想进去安慰老人家。
只是手背没来得及碰触到门板,景老夫人的声音再度传出来,这次带着几分绝望和悲怆。
“阿渊,医生说心心伤了身体,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你说该怎么办?心心是个好孩子,我们不能辜负她,可是你没有孩子怎么办?老景家要断了香火了,阿渊……你说该怎么办?”
叶倾心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浑身像被人泼了盆冷水,从头顶,冷到脚趾头。
门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景博渊:“孩子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您和心心养好身体……”
后面的话叶倾心听不清。
景博渊哄得老人家睡下,留季仪照顾着,才回到叶倾心的病房。
他推开门,女孩正坐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发呆,脸色苍白得仿佛透明,像脆弱的泡沫,一碰就要碎似的。
外面太阳斜斜挂着,落地窗朝西,阳光照进来,留下大片的光斑。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景博渊走近了都没有察觉。
“心心。”他开口唤她。
叶倾心转头看过来,安静微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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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俗套,好吧,还有更俗套的。
某瑶笑眯眯。
小剧场:
三胞胎老大:老二老三,医生说妈妈不能再生了,我们哪来的?
老二:也许我们是爸爸生的,妈妈不能生,还有爸爸。
老三:不对,妈妈说我们是爸爸把小蝌蚪塞到她的肚子里,然后变的。
某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