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把闫千南给开了瓢,但我还是超好心地给他的伤口进行了细致周到的处理。
回到了营地,闫千南便眼不见心不烦地把我打发到了一间民房,并不在营地之中。
在他的授意之下,没有人把我当战地记者看,都是当我胡闹,巴不得马上把我打包送回法租界。
夜里,海浪拍打着石桥,风声有些嘈杂,呼呼地穿过细窄的木头管道,被扭曲成凄厉的怪叫。
我有点睡不着,干脆从床上坐起来。
披上外套,外出走走。
海边的风冰冷潮湿,吹乱了我的头发,纷乱的黑暗中,漆黑的深海最是神秘。
我所住的小房子就在营地之外,并不远。
放眼望去,连成一片的昏黄灯火彻夜地亮着,巡逻的士兵从不间断,紧张又沉默。
真的不知道,像这样的平静会坚持到几时。
闫千南的生命,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候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而我,就是来让他活。
我也,只能让他活。
在这样悲哀的时代,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不能够妄图改变历史。
都说如果昨天不再是昨天,那今天就不再是今天了。
沉凉的夜色令我不由得咳嗽了几声,是以,我决定回到屋里去。
我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却听床板那端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
是了,这小小的平房里岁不宽敞,但却塞了两人,一个是我,一个……
另一个便是真真儿来胡闹的富家小姐,汪芙。
我与她同坐一班船来的这泊松岛,也算是难得的默契,这会子落到同一片屋檐下也算是斩不断的情缘。
毕竟我们现在是两个人在一张床上躺着,中间只隔着一张棉布帘子。
我回到床榻上坐着,刚刚脱下外套准备睡觉地时候,床上的棉布帘子便猛然地被拉开。
我靠窗而坐,冷然地看着她,也没有主动开口问话。
“你刚刚出去干什么?可是偷偷摸摸瞒着我去见千南哥哥了?”
汪芙抱着被子坐起身来,一边靠过来,一边质问我。
都到这份儿上了,汪芙依旧不忘打理好自己的姿容,睡觉时穿着一件舶来真丝吊带裙,发丝缭乱,八成是时刻盼望着闫千南能够突然闯进这不怎么结实的小平房吧?
那她注定是要失望的了。
“你怎么不回答我?莫非是你心虚?唐舒尔,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做什么的战地记者,就是冲着千南哥哥来的吧?你说话啊!”
汪芙逐渐发难,一句比一句来得难听。
“汪芙,你可是把所有人都想得如你自己一般肮脏?”
我淡淡回应,跟这种不带脑子出门的人真是没有争吵的必要。
“我肮脏?你费尽心思跟到这泊松岛来,难道不是为了来勾引千南哥哥?”
汪芙她依旧是执迷不悔,一个被猪油蒙了心的糊涂蛋。
“我没工夫勾引你的千南哥哥,你这么厉害,倒是叫他别来招惹我。”
“至于我这费尽心思的战地记者,好歹也是有个正当由头留下来,倒是你,死乞白咧地跟来,当是安分老实地待着,不然你的千南哥哥一定会送你滚蛋!”
我平躺下身子,拉好被子,闭上眼睡觉。
汪芙气恼地哼唧了一声,重重地躺倒下来,床板咯吱咯吱响,好似下一瞬便会碎成渣滓。
临海的夜晚并不长,很快便过去了。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袅袅的白雾稀薄缥缈,东方的天空被初升的太阳烫得发红,发亮,如同熔炉里抽炼出来的烙铁。
人,在直视这轮浓艳的红日之时,眼睛也会被灼痛,须得眯起眼睛,虚空地放进眼里。
海面上掀起的波纹镀上了一层金粉,闪着粼光,一望无际的湛蓝掺入一丝一丝晶莹耀眼的橘红,密密斜斜地蔓延开来。
天还未大量,我便起床了,绕着院子跑了三十圈,还做了一些必要的强化训练,算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在小屋后面冲了个澡,住在海边的好处便是不缺水,洗澡还算方便。
就是不知道这吃的从哪里来,难不成是要靠我自己消耗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干粮?
要是我一个人住倒也罢了,可偏偏汪芙也在,吃独食总归不太好。
就在我正纠结着要不要去人家的菜地里薅两颗青菜,偷两颗鸡蛋将就将就的时候,就听到门外响起了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
好像就是冲着我们这边来的。
我赶紧穿好衣服,头发高高地扎起,赶在来人敲门之前开了门。
“松子?!”
“舒尔!”
李副官怀里抱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双颊被海风吹得通红,眼睛倒是异常地清亮,嘴边的笑容也是大大的灿烂。
嗯……我隐隐可以闻到食物的香气。
他大概就是来给我送吃的来的,没错了。
李副官的声音有些大,十分惊讶于我的快速反应。
我怕吵醒汪芙这个刁蛮小姐,便轻轻地带上了门,将李副官带到院子里谈天。
“舒尔,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哦,听到你们的军号响了,就顺便起床了,好歹我也是来工作不是来度假的不是?”
没错,我就是在含沙射影讽刺汪芙,我早就说过了,我心眼儿超小,记仇着呢!
“嘿嘿!辛苦了!”
一边说着,李副官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布包,然后交到我的手上。
“舒尔,这些是刚刚从食堂里拿出来的满头鸡蛋还有包子,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就每一样都拿了些,应该是够你和汪小姐吃的了。”
我把那布包抱在怀里,还是烫的。
这时我不由得再次感叹,要是唐舒尔喜欢李副官该多么美好,这样平淡且质朴的爱情,会让人从灵魂里记住。
“谢谢你,松子。”
我诚挚地笑着,心中的那股热流使我站在这微凉的风里也不觉寒冷。
被无微不至地关心着,这是人与人之间最美好的馈赠。
“哎哟,舒尔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李副官脸上的红晕加深,憨厚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先不说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等中午我再给你们送饭来!中午见,舒尔!”
李副官说完,便撒丫子跑远了,我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奔向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