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露出头来,孟醒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把费鹏抬出来审问。
窗户都没有的审讯室里,她大口大口地咬着包子吃面条。
没过一会儿,黑子开门走了进来。
“韩法医带回来的那四幅画儿经过心理画像师的分析,确认杨丝雨有自杀倾向,并且我们从医院的就诊记录里也提取到了杨丝雨多次开具三唑仑的记录。”
“在韩法医出具的验尸报告中,杨丝雨胃里面达到致死量的三唑仑,也确定是出自自己平常吃的药盒。”
“杀人凶器呢?拿去检验了吗?”孟醒没有抬头,嘴里面还不停地咀嚼着,一副万事不怎么关心的样子。
杀人凶器?
黑子有些愣,韩法医不是说分尸凶器吗?
老大是不是搞忘了?
“想什么呢?”孟醒看着黑子一直发呆不说话,敲了敲桌子。
“哦!经过对比,韩法医已经确认了,在卢海沿边的垃圾桶搜到了一把带血的菜刀就是分尸凶器。”
“嗯,二十分钟之后把费鹏带到审讯室来。”
“还有……”黑子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就是……老大,韩法医说,杨丝雨是死于自杀并没有确凿证据,我们要按照这种思路查下去吗?”
“不用,就按照我们计划好的来。”孟醒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拨开碗里的荷包蛋。
“可是韩法医让我们注意,凶器是菜刀,这并不像是一个高中生会有的东西,更不像是野餐会带的东西。”
“蓄谋已久,没什么不可能的。”孟醒并不想深谈,挥了挥手,“赶紧出去,一会儿把费鹏那小子给我带过来,其他的事还要看审讯结果。”
“知道了,老大!”
黑子关上门离开。
啧,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韩法医嘱咐过,孟醒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相信杨丝雨死于自杀。
果然,韩法医猜得还真准!
要不是韩法医已经有了男朋友,还是那么棒的男朋友,老大说不定就成了。
想想就替老大担心,这下半辈子……
难呐!
此时的成宅也迎来了一位贵客,夜之弦的老爹——夜尧天。
后花园里的白色圆桌前坐着两个人,两个……同样是白发苍苍的中年老头。
“天哥,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
成奇咧开嘴笑,满是沟壑的脸上却有种年轻的活力,久别重逢之后的喜悦并不做压抑与掩饰。
夜尧天很是随意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又放下。
“二十三年。”
“是啊,二十三年,时间过得真快!”成奇的声音低沉,又用力,望向夜尧天的眼神也有种多时不曾燃起的炙热。
有些人就是这样,代表着一段记忆,他的出现,不是提醒飘远的过往,泛黄的曾经,而是……
证明你所有恍惚以为的梦都真实存在过。
不管那是多么荒唐,都是自己那个时候自己最想活成的样子。
“我以为你会去法国找我,没有想到你会留在龙港,还进了警察局。”说到这里,夜尧天的面部有些失控地挑了挑眉。
“当然,我指的是,你是拿枪的那个大爷,而不是被抢指着的倒霉蛋!”
“哈哈哈哈!”
两个人相视而笑。
成奇脸上的笑意汇聚成眼角的褶皱,“天哥,你还是跟当年一样,有种英式幽默,我这种大老粗不大懂!”
夜尧天双手叠在手杖上,“能坐上总警司的大老粗不用懂幽默,会掏枪就成。”
“天哥来找我,是因为刘著吗?”
成奇的声调有些沉然了,周围的气氛也因为正题的切入而变得有些安静。
夜尧天点头,“是。”
他看了成奇一眼,“我儿子为这事儿来找过你,我知道。”
“嗯,他来问过我关于刘著的事情,刘著现在被抓起来了,天哥要是想见他,我可以帮忙安排。”
夜尧天把手杖靠在椅子边放着,靠在了椅子背上。
“你知道我不是为这事来找你的,说这种话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淡淡的,毫无波澜,只是眼神中的冷光蓄势待发。
成奇看向夜尧天,夜尧天很给面子地挑眉微笑,温和慈祥。
还用说吗?
两只老狐狸的较量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当初成奇还只是夜尧天手底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马仔,因为脑筋好,讲义气,在一次枪火走私活动里识破了对方的火力埋伏点,因而得到了夜尧天的赏识。
夜尧天当时也是年轻气盛,打架不要命,做事不留后路,招致了很多仇敌。
而成奇就是救了夜尧天一命,悲催地被打下盘山公路,生死未卜。
也亏了成奇命大,挂在了树杈上,被捡垃圾的大爷塞进了医院。
谁能知道成奇会做警察呢?
连他自己都是料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说命运最迷人的地方就在于他的未知,曾经的痞子做了警察,充满了戏剧性。
可能正因为他的痞气,在毒贩子里面才能混的风生水起,比毒贩子还像毒贩子吧。
“刘著为什么要害我的儿子?”夜尧天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出口。
“天哥的儿子有这个年纪该有野心,也血气方刚,没有接受刘著的毒品输出,所以被记恨了。”
“这些,我也能查出来,说些什么我查不出来的。”
夜尧天轻笑一声,似乎是听到了有意思的故事。
“好吧,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天哥。”成奇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击毙了一个制毒贩毒的人。”
“那个人就是刘著的兄弟,所以换句话来说,天哥的儿子是替我背了黑锅。”
是,给人造成了误会的,不过成奇对夜之弦的关照。
夜之弦能在警察局翻出天来,还是成奇在背后撑腰。
听了成奇的话,夜尧天笑了。
“你恨我。”
“是。”
“你该庆幸,人老了,连善心都有了。”
“天哥大概是不知道,那一天我如果真的摔下了山,就是到了地下我都感激着你。”
“嗯,你活下来了。”
“是,我活下来,不怕死。”
“谢谢。”
成奇也笑了,真诚的。
这两个字的分量,重,他等了二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