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你怎么样?我们马上去医院!”舒亦安直接扔掉了手里早就被打烂的雨伞,慌乱着想要捂住我不停流血的伤口。
他的嗓子都在抖。
我眼里的世界又一瞬间的摇晃,握着刀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
疼啊!
想要骂爹的疼!
“张浪!”红毛儿女生提着刀跑了过来,她和地上躺着的那个红毛儿抱在一起,那感觉倒像是我把他们砍了一刀似的。
想到这里我的眼前又是一阵晕眩。
我拉下舒亦安的手,抿着唇看了一圈这些趁机围上来的小混混们,连那些原本倒在地上哀嚎的废物也都开始捡起地上的家伙事。
想也知道,他们本来是觉得打的赢打不赢都无所谓,顶多是少拿些钱,但是现在已经见红了,眼看着就要出人命,所以他们是打算让我们把命也挂在这里。
所谓的杀人,灭口……
“瑾瑜,我们走,我们去医院!”舒亦安也捡起了地上的钢筋,眼眶洇红。
都是因为他,她才会受伤,如果有人挡住他的去路,那么,他不介意送他们去见上帝。
“舒亦安,我没事!”我拉着他的手,将半边身子的重量放在他身上。
我知道,他在生气,因为我受伤所以他在生气。
但他现在必须保持冷静,他的情绪波动过大,可能会导致另一个人格的分裂。
不,这不可以。
围过来的人一共还剩十二个人,每一个都死死地握着手里的家伙,面上的表情都是惊恐与狠厉并存。
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如果是我一个人,我怎么样都可以以胜利的姿态离开。
但问题是,现在有舒亦安,他在这里。
我举起手里的砍刀,和舒亦安缓缓地交错着方位。渐渐缩小包围圈的混混们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在他们看来,为了这两个小孩儿,受伤丢命不值当。
“一起上!一个都不要放过!”那红毛儿女生被人群中的少女狠绝戾气的眼神看得直发憷,朝着那些混混们大喊一声。
下一秒,他们一拥而上。
棍棒夹杂着怒吼与哀叫,一时间,只看得到不停举起、又落下的钢筋,倒下的人马上又会站起来扑上去。
场面混乱极了。
舒亦安将我的后背护得密不透风,一声又一声隐秘咽下的闷哼让人听了难受极了。
我不停地挥舞着手里的砍刀,眼前是缭乱的红色。
手上的动作已经是麻木之下的驱使,我能感觉到困意袭来,可是我不想就这样离开,以这样的方式……
“舒亦安!”我喘着气,斜过一刀砍在正要袭击舒亦安的手腕上,侧着头看他,“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如果你有事,我什么都不记得!”舒亦安咽下喉咙里的腥甜,眸中有水光闪烁,紧咬牙关,放出这么一句与心相背的狠话。
“舒亦安……”我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将脑袋歪在他的肩膀上,“你说过,会什么都听我的。”
“不!”舒亦安激动地摇头,嗓音微颤,“瑾瑜,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
“舒亦安……”
“夏瑾瑜!”舒亦安再也忍不住泪意,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为什么总是我迁就你?你能不能也迁就我一次?活下来,请活下来!”
舒亦安也歪过头,心疼地蹭着我的脸颊,那冰凉的液体落在我的嘴边,苦涩的味道酸蚀入骨。
他多么喜欢,那一刀砍下来承受的人是他自己。
这样的话,他就不再是等待的人。
他的光明才刚刚到来,难道就又要失去了吗……
“舒亦安,别哭,好吗?”我想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泪痕,可是手上都是血,愣了愣,还是放了下去,转而用脸蹭蹭他的。
我一直都很怕眼泪。
因为我小时候哭起来就是没日没夜,眼泪的味道我很清楚,甚至是深刻。
所以我害怕眼泪,害怕在乎的人尝到那种糟糕的味道。
现在,我害怕了……
“砰!”
突然,三根攒在一起的钢筋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脑袋上,耳边嗡的一声。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但我看到舒亦安抱着我滑坐在地上,指尖颤抖,嘴里不停地含着我的名字。
可是我听不到。
好像有什么热流进了眼睛,红色的,什么都是红色的。
害怕,后悔……
这回我是真的害怕了。
我应该一刀一个,取他们的人头,就算死,我也不要这样窝囊地死去,我还没有见到枫泾,还没有见到铃子,他们知道我死了会不会哭……
“舒亦安……”我看着眼前已经重影无数的脸,艰难地抬起手。
“瑾瑜!”舒亦安连忙抓住我的手,紧紧地不愿松开,沙哑着声音哽咽不已。
他说的话我依旧听不到,可是我看到,他在叫我。
“我想回家……”
“好……好啊!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舒亦安睫毛上的泪水连成一片,看着怀里血人儿一样的少女,心脏抽痛得无法呼吸。
从锁骨斜到胸襟的一条长长刀口,血肉外翻,已经流不出血来了。偏偏脸上也狰狞地挂着数条血痕,微弱的呼吸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
仿佛,又回到了在医院的那一刻,医院的心电监护心跳骤降为零……
同样的濒临死亡,他经历了两次。
他都是这样无能为力。
“舒亦安……”我努力想笑给他看,可是好像很失败。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
“瑾瑜,瑾瑜……你看着我,不要睡觉好不好?我们马上回家……”舒亦安一瘸一拐,他的腿也被狠狠地敲打过,却不想松开抱着她的手。
我看到警察来了,把那些混混全都带走了。
有警察想上前帮忙,可是舒亦安直接绕开他们、
他艰难地往前走,地上拖行的红色血迹刺痛眼眸。
她要回家,那他就带她回家。
只要回家了,她就可以醒过来,一定可以醒过来。
再晕倒的前一秒,我看到舒亦安被赶来的医生强行拉开,我们都被搬上了救护车。
我看到他眼角的泪。
原本已经停住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落在脸上,是眼泪般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