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偌大的宫殿似是时间冻结,轻微的呼吸在此刻都显得沉重万分。
音长话里的意思并不难懂,所以胡亥并不是在为她话里的含义惊愕,而是为自己竟然没有如音长般冷静,先她一步想到应对办法,更是为自己的没把握。
“可是,即使将她纳入后宫,朕也没有把握让她如实交代。”更甚,他根本就没把握让她入这后宫。
“如此,主子何不放手赌一把。”看得出皇上听进了心里,音长恭敬地退回到暗处,她要做的是等待,等皇上想通。
这样的无言沉默并不难熬,胡亥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朕知道了,明日就去上林苑看看她。”
“主子,切不可动情。”望着胡亥怔忡的神色,音长的心沉了沉,不得不开口提醒道。
闻言,胡亥愣了愣,斜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是啊,不能动情,尤其是这个还戴上了玄玉手镯的女子,否则自己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步高宫那里有可有什么动静?”勾了勾唇,胡亥随意地将左腿翘在矮桌上。
“申时三刻,步高宫走了一只信鸽,是与萧中尉通信的鸽子。亥时,后宫有刺客闯入,萧中尉及时入宫捉拿。”
音长这一番话意味深长啊,胡亥剑眉一挑,问道:“刺客抓到了?”
“刺客逃到上林苑,萧中尉亲率羽林卫包围,并未搜到刺客。”
“上林苑?”胡亥顿了顿,旋即问道:“看来明日,朕与桃夭是必须见上一面了。”
据他对萧礼的了解,凡是被他咬到的人,不管罪名是有还无,他都有本事无中生有。既然他是和蜜娘合谋算计上林苑,而上林苑竟然会安然无恙,这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要传旨下去吗?”
胡亥挥挥手,“不必,没有准备的,才会真实。”
“诺。”
“下去吧,朕乏了。”
这次音长没有出声,只是伏地行礼,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大殿。
空旷的大殿又回到一片阒静,胡亥叹息,他低头看向手上的盒子,赫然是上次收缴来的香粉盒,脑海中浮现一张狡黠的美貌女子。他头一次动摇了心中关于命运的悖论。
翌日,一轮艳阳高照,金灿灿的阳光无遮无拦地洒了一地。对于上林苑某个窗户打开的房间,更是如此。
我早早就睁开了眼,第一件事便是握着项链低喊,连日来的失望早已浇熄了我的热忱,之所以还保持着这个习惯,只不过是因为我对它,哦不,是枫泾,还抱有希望。
可谁知,幸福来的太突然,我手中硬邦邦的催泪弹证明这一切不是梦。
这真是一个值得庆祝的事情,不是吗?
许是经过昨日萧中尉的折腾,亦或是我表现出来的诡异一面实在让人心惊,白珊并未像往常一样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喊我起床。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白珊端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轻手轻脚的。她将铜盆放在木架之上,然后将窗户的挡板调低了些,好让窗外的阳光进来时少了些莽撞。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缓缓坐起身来,声音有些干涩喑哑,“司昂如今住在哪里,你可知道?”
白珊在帘外站定,“司大人被皇上安排在咸阳宫东厢,圣女可是要去相见?”
“嗯。”我有些迷糊,这个白珊是不是太聪明了些,心细如尘,对我的想法摸了个透。
而珠帘外的白珊何曾心中平静过?昨儿夜里的事情若是说出去,只怕外头那些人扔石头就得给自己建一座坟。她这是碰上了什么人啊……
“你去一趟咸阳宫,传信司昂,让他务必来上林苑一趟。”
这个时候我去找司昂自然是最快的,但未必是最好的。既然胡亥已经认出我来了,我就更应该收敛,即使我有项链可以依仗。
“让奴先时候圣女梳洗。”说着,白珊拂开珠帘走进床边。
“不必了,立刻去咸阳宫。记住,话带到就回来,不必久留。”我揉了揉眼睛,再晚些,指不定有什么牛鬼蛇神找茬儿来。
“诺。”白珊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大方行礼之后转身退了出去。
看着门重新被关上,我这才撒开被子,无所顾忌地伸了一个懒腰,来了这么久,还是不习惯被人侍候,感觉自己就跟残废没什么两样,不自在,不自在!
离咸阳宫近就有这样的好处,白珊很快就回来了,她额头上渗着薄汗,带来了令人愉快的消息。
“司大人说,等圣女用完早膳,他就来了。”
我撇撇嘴,那厮就知道装神弄鬼,马上来就说马上来,还说等我吃完早饭,嘚瑟!
“那传膳吧。”
“诺。”
也不知道司昂那个家伙是不是躲在暗处偷窥我,我这边刚刚阁下筷子,他就装模作样地出现了。
“白珊,你们都出去候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和司奉常谈事。”我斜睨了一眼这些宫婢,看着白珊嘱咐道。
“诺。”白珊顺从地退到门口,正欲离去。
“无妨,就留下一人侍候吧。”司昂自顾自地端起茶盅,姿态优雅,状似无意地看了我一眼,“宫中,最重要的就是规矩。”
我愣了愣,规矩?你这厮何时守过规矩。
“知道了。”
而白珊呢,有些尴尬地在门口站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在门口跪坐着。
“萧礼昨日来找你麻烦了?”司昂很是不见外地拿过鼎上的的糕点,轻咬一口。
我撸起袖子,把手腕上的玄玉手镯给他看,“他我还不放在眼里,我找你来是想问问这个破镯子的事,有没有什么办法弄掉它?”
闻言,司昂低下头去,有些失神地盯着眼前的皓腕,雪白的肌肤如同温润的羊脂玉,没有瑕疵。
“喂,你有听到我说话吗?”我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突然,我的手被他抓住,抬眸,跌进了一双如朔夜的黑眸之中。
“我方才说的‘规矩’二字,你可有听进心里?”他的声音像三月春风,乍暖还寒,而脸上并无异色,还是那般云淡风轻。
“那我的话你可有听进心里?!”我反手将他的手掌压在桌上,凑近他耳边,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只是这充满火药味儿的一切在旁人眼里,纯粹是情人间最亲昵的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