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到暖阁里,顾容安已经止住了呕, 还是被觉得她很柔弱的方皇后母子按在铺着厚厚毯子的软榻上休息。二比一, 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乖乖地躺在软榻上等太医。
屋子里也很安静,撤走了香炉, 只切了几个香瓜取香瓜的甜香宁神。好在太子妃是很喜欢香瓜的味道的, 闻着瓜果的味道, 神色舒缓。
做主换了香瓜来的茯苓就得到了方皇后一个赞赏的笑。
大家都是有些阅历的, 见太子妃闻到羊奶的腥气反胃, 心里就有了猜测,个个都越发的小心, 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来。
太医来得很快。
杨太医是方皇后的专属太医,向来是小心谨慎,来时的路上就根据坤宁殿宫人的描述, 把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到了地方一看方皇后面带喜色,他就有些明白太子妃究竟是生了什么病了。
老太医头发胡子花白,年纪一大把了,也不用太过避嫌,隔着一张薄薄的丝帕给太子妃把脉, 静心凝神地细细摸好脉, 杨太医笑得满脸的皱纹都深刻了, 他起身恭贺道, “恭喜皇后娘娘, 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是喜脉。”
这可真是个大好的消息!屋子里瞬间洋溢着欢快的喜悦,跟着顾容安来的阿五和阿七欢欣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这才没有惊喜地叫出声来。
而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孩子的阿耶。
听到这个消息,刘荣觉得自己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击中了心脏,嘴角翘起来了就压不下去了,连声对顾容安道,“安安,我们有孩子了!”还拉着顾容安的手,叫她跟着他的手一起去摸她的小腹。
手心里是软绵绵的,隔着柔软的丝绸衣衫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手下有些肉乎乎的触感。原来安安不是长胖了,是在肚子里藏了一个小娃儿啊!刘荣裂开了嘴笑,那个模样哪里还有一点点太子殿下的稳重,简直浑身冒傻气。
交叠在一起的手覆在小腹上,暖烘烘的。顾容安抿着嘴笑,表现还算镇定。最开始的激动过后,她这会儿心情有些复杂,欢喜是肯定的,然而想起上辈子无缘的两个孩子,不免有些难过。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想她的两个孩子了,因为重生以后她就决定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是她早早就放弃了那两个孩子。
相对于一听到好消息就头碰头凑在一起浑然忘了老太医的年轻小两口,方皇后还比较冷静,尽管她也止不住笑,还是细细地询问了杨太医顾容安的身体如何。
“太子妃身孕将有一月,然脉息强健,并无隐患。”杨太医正色道,也是因为太子妃这胎长得健壮,他才能提早摸到喜脉,不过出于谨慎心里,杨太医给了医嘱,“不过有孕初期,还是要小心将养为好。”
“对对对,不能马虎大意了,”方皇后乐滋滋地,看着顾容安圆润的鹅蛋脸越发觉得好,安安长得这么好看,将来无论生儿生女都不会差。
“太子妃为何会吐?”刘荣惊喜过后就开始担心起来。将近一个月的身孕,那岂不是他们新婚那几日就怀上的,他还带着她出宫荒唐胡闹,会不会对安安的身体不好?
“各人体质不同,孕吐是正常的,”杨太医保证太子妃的身子骨和肚子里的小胎儿绝对很健康。
“可是我中途还有过两日的月事。”顾容安忍着羞意问。她中间来了两天浅色的癸水,她只以为是水土不服造成的失调。
对的,刘荣也记起来吃素的那两天了,目光落在胡子花白的杨太医身上,很是认真。
“不妨,孕期初期有些出血是正常的,”杨太医本想说太子妃的身体很健康,什么事也没有,然而被太子殿下炯炯的视线盯着,他临时改口,“臣为太子妃开几副安胎药调理几日就好。”
嗯,确实要好生调理一下,刘荣很满意,方皇后也很满意,这可是第一胎,不论是为了太子妃好还是为了胎儿好,都不能马虎大意。
“这个孩子会心疼人,你就安安心心地休息,皇帝那里就不必去了,”方皇后在儿子护食的目光下,摸摸顾容安的头发道。
“多谢母后,”顾容安可舍不得拿自己的孩子去跟祁王妃拼孝顺,一点也不犹豫地答应了。
刘荣隔着层层衣衫和孩子他娘的肚皮给了大概只有黄豆大的小娃娃一个赞许的眼神,这么会疼人的娃儿,应该是个香香软软的小闺女。他的女儿就是贴心呢。脑子里模拟了一下长得跟顾容安一模一样的小女儿,刘荣瞬间变成女儿控。
第一副安胎药是方皇后这里喝的,不看着顾容安喝了药,方皇后可不放心这俩个小年轻。要不是皇后的凤辇太过张扬,方皇后都想把自己的坐辇送给顾容安了,因为皇后的坐辇比太子妃的宽敞,坐着更舒服。
回到东宫的时候刚过亥时,还不算很晚,刘荣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炫耀的心情,大手一挥,让荣禄大赏东宫上下。
这下子,是整个东宫都知道太子妃有孕了。
西苑的美人们接了赏赐,个个笑逐颜开,太子妃有了身孕不能伺候殿下,她们的机会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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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我前天晚上梦见了一条大蛇,原来是胎梦。”刘荣手里捧着一本荣禄找来的讲孕事的书,在灯下转着圈儿看。看到胎梦一说,顿时乐了。
“胎梦难道不是该我做吗?”顾容安捧着一盏燕窝羹在喝,怀孕的时候常喝燕窝,生的孩子皮肤好。为了孩子,她可不怕胖。况且杨太医说了,她有些瘦了,可以适当养养肥。顾容安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叫了一份宵夜。
“大概孩子怕吓着你,”刘荣一看她有些吃醋,忙为自家贴心的小闺女讲好话,“你想啊,你要是梦见一条大蛇缠在你身上,会不会很害怕。”
确实会害怕,顾容安心虚点头。
“所以这孩子是心疼你呢,”刘荣笑眯眯地摸着顾容安的肚子,“这么会心疼阿娘的孩子一定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娘子。”
顾容安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默认自己肚子里是个漂亮的女娃娃,她又好奇起来刘荣做的胎梦,“胎梦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一条金鳞大蛇,缠在我身上,”刘荣用手比划,“大概三丈长,有这么粗。”
顾容安看他比出了个比她的腰还要粗的圆,想象一下被大蛇缠绕的画面,她不免抖了抖,还好孩子知道心疼她阿娘。
“她鳞甲很漂亮的,金光闪闪地像是贴了金箔,”刘荣揉搓着顾容安的肩让她放松,“我在梦中一点也不觉得可怕,知道她是在跟我玩。”
其实他梦到了金蛇,还以为是帝王之兆呢,最后那金蛇腾空而起,一声长啸,直接把他啸醒了。就是这么霸气!
刘荣带着梦幻般的笑容,伸手去摸顾容安的肚子,“我们的女儿真是威风凛凛。”
被他摸得痒痒,顾容安忍不住扭了扭腰,就叫他一脸焦急的按住,“当心伤着孩子,你现在是双身子,不比以往。”
说着刘荣又有些愁,“我们在宫外的时候太胡闹了,会不会伤到孩子?”早知道他那么厉害,让安安新婚就怀上了,他在神武军督府里一定不会闹她的。
想着宫外的荒唐,刘荣又愁又悔,一脸的纠结。
孩子她阿耶就是个傻子,顾容安冷漠地喝着自己的燕窝羹,不去看刘荣面上丰富多彩的表情,往后谁再说太子殿下如渊渟岳峙,深不可测,她就在心底给他一个呵呵。地主家傻儿子的即视感太强了。
喝完宵夜燕窝羹,梳洗过后,顾容安几乎是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刘荣却睁着眼睛,借着屋角小夜灯微弱的灯光,看着帐子顶上瓜瓞绵绵的图样,睡不着。
帐子绣得很精致,那些层层叠叠、繁荣茂盛的瓜叶下,藏着好些虎头虎脑的胖娃娃,穿着漂亮的肚兜,长得粉扑扑地,可爱极了。
瓜瓞绵绵,子嗣昌盛,他和安安往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只要想想觉得高兴。
可高兴过后,他心里有了一丝犹豫。吴越之战并不是像他安慰安安时说的那样,皇帝病了就能停下来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必须要跟刘裕争夺这次出征的机会,不能让刘裕乘机接掌了刘子阳的军权。
可这样一来,他就要走了,在安安怀着身孕的时候。刘荣摸摸顾容安热乎乎的小肚子,他的小闺女真是一个甜蜜的意外。
顾容安睡梦中不知刘荣的柔肠百转,习惯性地往刘荣身上靠去,像一条柔软的藤蔓缠住了那个让她觉得安心和温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