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荫下,阿七扶了顾容安的手, 见四下无人, 有些迟疑地对顾容安道,“公主,这样打了人, 会不会有些不太好?”给公主递鞭子的时候, 她是很兴奋又激动的, 然而这会儿冷静下来了, 就担心起公主的霸道会不会给皇后太子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有什么不好, ”顾容安不以为意,“难道你以为这真是巧合让我听了她们的话么?”
阿七一脸奴婢真以为是巧合啊, 眨巴着眼睛看自家公主殿下,很是不明白。
几个侍女里,阿五最聪明稳妥, 阿六最谨慎细心,阿七却是武力值最高的,就是脑子有点简单,顾容安也不强求她能自己想明白,解释道,“那水阁凡是要往芙蓉阁就是避不开的, 就算我不去摘花, 再走几步, 也能听见了。”
“她们是故意激怒公主的!”阿七终于想明白了, 不由担心起来, “公主既然您知道,为何还要中计呢?”好愁啊,公主今年初的时候才把湖阳县主在晋阳城里的名声刷成了善良美丽,结果嫁到邺国来,这才小半个月,难道就要重新冠上刁蛮霸道的威名了?
“既然她们想要激怒我,我不如成全她们喽,”顾容安笑起来,好久不打人了,手都生了,“挨了打才会长记性,下回就知道我是动手不动口的人了。”
她最不耐烦跟一群女人磨磨唧唧,上辈子跟后宫的女人们绕来绕去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这辈子何不畅意而为,怎么高兴怎么来。刘荣待她的情谊,让她更有底气随心而为了。宰相家的小娘子又如何,敢肖想自己的男人,就不要以为她会给她留面子。能被陆家女算计的小娘子想来脑子也不够聪敏,早些出宫也好,免得又被人家拿来当踏脚石。那个安宁侯家的小娘子,十有八.九就是幕后主使。
“可是,太子会不会不喜欢?”阿七很担心,太子殿下大概还以为公主是个琉璃美人呢,捧在手里都怕摔了。她想起今早伺候公主起床的时候,不小心撞见的一幕,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蹲在床边,纡尊降贵为公主穿鞋,就是寻常夫妻也没有这样的。
平日里太子殿下对自家公主也是细心宠溺,温言细语的,她们看着都觉得是太子殿下怕说话的声气大了会把娇弱的公主吹跑了。要是知道了自家公主如此彪悍,太子会不会觉得上了当呀?
“他敢,”对着心腹侍女,顾容安放飞了自己,语气里掩不住的甜蜜。打人算什么,他们夫妻俩谁不知道谁呀。
见公主如此自信,阿七按下了心中的忧心,也罢,反正人都打了,公主高兴就好。
主仆俩刚到了芙蓉阁下,茯苓就笑盈盈地从楼中迎了出来,俏生生地给顾容安行礼,笑道,“皇后让奴婢来迎一迎太子妃。”态度恭谨中不乏亲近之意。
“才这几步路,怎么就叫你来接我了,”顾容安见了茯苓眼里也露出温和的笑意,跟在方皇后身边这几日,她对茯苓很有好感。
“娘娘说,怕您被园子里的花绊住了脚,让奴婢来拉您走得快些,”茯苓笑答,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稍稍有些提高,让随后赶来,正想近前的安宁侯家小娘子万倩面色一僵,没好意思凑上前去了。
听了这意有所指的话,顾容安就明白是方皇后让茯苓来给她撑腰了,芙蓉阁上应当是能够看到水阁里的情形的。
茯苓目光略过驻足的万倩,欠身把顾容安往里让,“楼上牌都都洗好了,就等您一个了。”
“早知道母后等我打牌,我早就来了,”顾容安就笑着随了茯苓进去。
小娘子万倩到底是年纪还小,面皮薄,被茯苓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扰得心虚,为何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会那么看她,难道是娘娘洞察了她的算计?
“万家姐姐,方才那位难道就是太子妃么?”一个梳着垂髫的小姑娘好奇地跑过来问万倩,她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一双大眼睛黑亮亮的,像只活泼可爱的小狗狗。
“是啊,那就是太子妃,”万倩温柔地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她想起湖阳公主理直气壮扬鞭打人的模样,难道她就不怕惹得太子不喜?可惜了,顺妃收了钱不办事,竟是没能把皇后引来。
也不知道皇后在楼阁之上,可看见了湖阳公主所为,又是如何看的呢?万倩沉吟着,听见小姑娘天真的感慨,“太子妃娘娘真是好看啊。”
“比你姐姐还好看么?”万倩笑起来,抬眼望去,与小姑娘那美貌著称的姐姐视线交汇。
两人礼貌而不失亲切地互相点了点头,都把对方估量了一番。
小姑娘不知两个大姐姐间的暗潮汹涌,笑眯眯地点头,“是要比我姐姐好看一点点的。”
小孩儿最是实诚,说话半点不掺假,万倩瞧着打扮得格外精致美丽的死对头沈蔷,心情好了一些,总以为自己是个艳压群芳的仙女儿呢,不知今日被人艳压的感觉可好?
站在抄手游廊上的沈蔷看见万倩嘴角的笑,心有灵犀地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微变。
知道方皇后就在芙蓉阁上的贵女不少,是以芙蓉阁左近或赏花,或扑蝶,或是坐在亭中品茶地聚了好些青春妙龄的华服少女。原本看见一个明珠美玉般光彩照人的女子走来,她们还心生警惕,不知这个陌生的美人出自哪家,见到方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茯苓对她恭敬亲热,哪怕不曾听见俩人对话,她们也明白了这个美人就是传言里的太子妃了。
待从万倩那里证实了确实便是嫁来邺国的湖阳公主,当下就有意在东宫的女子心生退意,难怪太子为了求娶她滞留晋国,还为她作了倾城赋,如斯美人,令人自惭形秽啊。更何况,看她与皇后亲信的大宫女茯苓的相处,竟是极为熟稔的,这就很让人思量了,一个黑猫流言,究竟能不能把湖阳公主拉下太子妃的位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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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太子妃位子的顾容安正高兴呢。
这个芙蓉阁楼高九层,她是随着茯苓上到了第五层才是见到了方皇后。屋子里还有顺妃、丽妃,与方皇后一起坐在牌桌上,果然是洗好了牌,只等她一个了。
五层楼,视线是非常的好了,顾容安看一眼大开的朱漆绿格菱花窗,举动温婉地给方皇后请安。也不知道方皇后会不会觉得她有点凶啊?
结果方皇后态度非常的自然,一如既往。但也提起了水阁,“我看有人冒犯了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容安听她把自己打人定为了被人冒犯,就明白方皇后包庇的态度了,委屈地跟方皇后告状,“母后,她们背后说我,还想把我搓扁捏圆呢,我实是气不过就冲动了些。”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方皇后,“母后,我是不是做得不对?”
用鞭子抽人还只是冲动了些?顺妃实在是不能把眼前这个娇柔婉转的太子妃与方才所见的骄横女子联系到一起,要不是看她穿着的是今年进贡的,仅有一匹的,被皇后赐给太子妃的紫绡纱做的花笼裙,几乎要疑心自己认错了人。
“不妨事,竟然胆敢背后议论太子妃,该打,”方皇后一力给顾容安撑腰,她看着儿媳妇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原本她还以为媳妇有些娇弱了,没想到安安看着娇滴滴地,手里却是有些功夫的,那小鞭子使得干脆利落,看得她都想鼓掌喊一声打得好了。
身为皇后,要稳重端庄,不能鼓掌叫好,那就帮着儿媳妇撑腰好了。方皇后当即就令茯苓传懿旨申斥那几个贵女品性不端。
顺妃劝了一句,“那里头有王相公的孙女,有些不太妥当。”
方皇后笑,“一样犯了错,难道祖父官位高就能免责?”
“母后公正,”顾容安笑眯眯地恭维方皇后,很是诚心实意。
不杀鸡儆猴一番,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蹦跶呢,方皇后对那些人很是腻味,自己儿子想娶谁娶谁,难道还要被大臣左右吗?
她一笑,把那几人放到一边,催促顾容安坐下,“快坐,就等你一个了。”
说到打牌,屋子里的气氛蓦然轻快起来。
“娘娘已经念了太子妃好几回呢,你再不来,我看娘娘就要亲自去找你了,”丽妃逗趣地说道,笑着给顾容安腾位置,让她坐在方皇后上家。
皇后要打牌,哪里会缺人,不过是因为喜欢她,给她在后宫众人面前做面子。黑猫事情出来,宫里流言蜚语,方皇后雷霆手段压下去了流言,待她也更好了。
六宫众人看方皇后不以流言为意,甚至教导太子妃如何掌管宫中内务了,对太子妃的态度就比黑猫事件前还要恭敬。
顾容安感念方皇后的心意,婆媳两人自然也就愈加亲密。
听了丽妃的话,她拂衣坐下,笑道,“怕是母后惦记着我的钱袋子了,不过我有预感,今日我是不会再输了。”
“哈哈,”方皇后不信,笑着对丽妃和顺妃道,“就凭太子妃的运气,你们觉得可能吗?”
两个妃子都摇头,纷纷道不信一向小霉手的太子妃能够翻身。
哪知顾容安今天真的是好运气,头一把就抓了一副好牌,顿时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