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新婚, 给假三日, 然而像刘荣这样手握实权的太子, 是没办法彻彻底底的放下手中政务, 清闲三日的。午膳过后,就被政务找了去。

送走依依不舍的太子殿下, 顾容安也不急着马上就见人,在仪秋殿溜达了一圈, 又往后花园逛了逛消消食儿, 把自己的地盘逛过一边, 又睡了一个香甜的午觉, 这才让人叫了东宫的大总管荣禄来。

荣禄一早得了太子吩咐, 又明白太子妃在太子心中的地位,自是不敢怠慢, 连忙带了东宫大小管事,到仪秋殿来请见。

顾容安翻着荣禄呈上来的东宫名册, 嘴角噙着笑, 格外的端庄温厚,“你们都是服侍娘娘的老人了,我新进宫来,有不当的地方, 还要你们多襄助呢。”

她毕竟是初来乍到, 就算是太子妃, 在某些地方也是力不能及的, 就需要靠东宫里这些经年的管事们了。

“娘娘言重了, 为主子分忧本就是奴婢们的本分,”荣禄低眉顺目,诚服道。

大总管都这样恭顺了,被他辖制的各处管事们就更不可能违逆太子妃了,一个个规规矩矩地上前叩拜太子妃。

阿五站在顾容安身侧,笑容满面地给人发红封。

“奴婢尚食所尚食林顺怡叩见太子妃娘娘。”

这林顺怡是个容长脸的中年女人,穿绿色女官服饰,盘着干净利落的圆髻,头上戴着鎏金福字钗,露出来的双手白净柔润,指甲剪得干干净净,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顾容安看着名册上尚食所各人履历节略,和气地同这个林尚食说话,“林尚食原来是晋阳人,怎么到了邺国?”

林尚食有些意外太子妃为什么会问她话,却也不慌,不卑不亢地,“回娘娘的话,奴婢早年嫁过人,随着先夫到了洛阳,后来先夫去了,奴婢生存无着,恰逢宫中甄选宫婢,奴婢就凭着一手做面的手艺进了宫中御膳房。因去年太子殿下赞了奴婢的面做得好,这才从御膳房调了过来当值。”

“哦,那我今早吃的浆水面可是你做的?”顾容安听了很感兴趣地问。去年才进的东宫,今年就当上了尚食所的尚食,这里头不知有什么猫腻?

“正是奴婢做的。”林尚食恭声道。

“难怪太子殿下要赞你,确实不错,”顾容安笑着夸了人,让阿五给双倍的红封。

“多谢娘娘赏赐。”纵然林尚食一贯沉稳,此时面上不免露出些笑意来,能得到太子太子妃的赏识,往后还愁没有出路么。

顾容安目光一转,问起了跟在林尚食身后的两个宫女,“她俩个是你徒弟么?”

一般林尚食这种女官带在身边的都是她培养的下一任接班人。

果然林尚食回答是。

顾容安便亲切地问了两人名字,又让阿五给了赏。

如她们这种跟着师傅来请安的,连名字都没有机会报给太子妃娘娘听,哪知道如此好运,在太子妃娘娘跟前露了脸。其中年纪稍小的那个就忍不住眉开眼笑,她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圆圆的脸蛋一团孩子气。

“巧儿学了林尚食几分手艺了?”顾容安看着圆脸蛋的宫女巧儿笑,和煦地对林尚食道,“这丫头随了我的眼缘,若是她有尚食五分手艺,我想把她要来仪秋殿的小厨房。”

身边的徒弟能够有这样的造化,林尚食喜不自胜,忙道,“巧儿跟在我身边已经有十年了,奴婢的手艺她已学得差不多了,只差些火候而已。”

“如此就更好了,”顾容安又亲切地问那巧儿,“巧儿你可愿意到我身边来当差?”

“奴婢愿意!”盯着旁人投来的妒忌的视线,巧儿喜滋滋地答应了,能到太子妃身边伺候这可是一步登天了。她圆圆的眼睛笑得眯起来,就更讨喜了。

“那你明日就来当值罢,找你阿五姐姐。”顾容安把新人甩给了阿五。

阿五知道自家公主不是哪种见了谁好就立刻把谁要来的性子,这么些年只有一个小九能有这样的待遇,她是不相信这个平凡无奇的小宫女能成为小九第二的,尤其是在陌生的邺国皇宫里。

恐怕公主是深意的,是以她亲亲热热地把小宫女扶了起来,“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到了仪秋殿来找我。”

小宫女感激不已,就是林尚食也很高兴,有个徒弟在太子妃身边,她更有体面,打定了主意,一会回去要好好叮嘱巧儿一番,免得她到了太子妃身边规矩不严出了错。

后面就再没有巧儿这样幸运的人,大家规规矩矩地请了安,依次散去。

留在最后头的是荣禄。

顾容安还想跟这个大总管说说话,就有宫女面带难色地进来给顾容安汇报,“娘娘,西苑里住的几个美人想要来给娘娘请安。”

西苑的美人?顾容安就淡淡地看了荣禄一眼。

荣禄顿时心里一紧,忙道,“因是陛下赏赐的美人,不好当作普通奴婢看待,奴婢便把她们安顿在了西苑,一贯是老实安静的,娘娘不想见她们,让宫女随意打发了便是。”

荣禄的言下之意,这几个美人是被拘在西苑的,并不得太子宠爱,太子妃可以随意处置。

“好歹也是陛下赐的,我还是见见吧。”顾容安却来了兴致,同时心里还有点酸,就更想看看刘荣的美人长什么样了。

荣禄不再说什么,宫女就去领了那几个美人进来。

鱼贯而入的美人共有六个,环肥燕瘦,春兰秋菊各有所长。六人跪下行了大礼,一个个垂眉顺目地,看起来就很规矩。

真是好艳福,也不知道有没有幸了哪个。顾容安酸溜溜地想,叫了起,让阿五给了赏。

当先进来的穿着粉色衫子,鹅黄裙子长得十分娇美的女子就殷殷勤勤地说,“自从听闻两国结亲,妾就一直盼着太子妃娘娘早日进宫来呢,这东宫内廷还是太子妃娘娘主持大局才不会乱了分寸。”

人家荣禄大总管还站着呢,就这样当着人家的面告状可好?想要挑拨她和荣禄争权,也不是这样干的。

只是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了。顾容安脸上浮起一个温婉的笑,却没有搭理她,反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个看起来就病怏怏的娇弱美人,让人给她看座,“你身子可好,病了多久了,倒也不急于一时给我请安,养好身子为要。”

“多谢娘娘关心,妾这是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这两年才渐渐不好了,”娇弱美人姓云,人也长得如云朵般轻飘,弱不胜衣。

“既如此,你就更需要静养了,我瞧着后花园里有一处晴雪阁不错,你就挪去那里养病罢。”顾容安宽容大度地给云美人挪了地方。

其余几人听了云美人居然可以搬出那冷清偏僻的西苑,顿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那晴雪阁岂止不错,在花园里,何愁不能巧遇太子殿下。不像她们平日里拘在西苑里,连出门都不行,今日要不是借了给太子妃请安的由头,又给守着西苑的内侍送了银子,哪里能出来。

为何是病怏怏的云美人得了太子妃青眼呢?

云美人也没想到太子妃给了自己如此恩典,忙起身谢恩,却不知是她脚下无力,还是起得急了晕眩,竟摔倒在地,把凳子撞倒了,轰地一声响。

慌得云美人两眼落泪,伏在地上请罪。那粉衣裳的刘美人就呵斥上了,“娘娘,云氏失仪,是为大不敬!”

“还请娘娘恕罪,妾方才脚下不知为何一绊,这才是站不稳摔倒的,”云美人眼泪涟涟地。

她哭得好看,梨花带雨似的,真是我见犹怜。

就有另一个美人怯怯地给云美人作证,“妾看见了是刘美人伸脚绊了云美人。”

刘美人顿时喊冤,“娘娘明鉴,妾并没有绊云美人!分明是云美人自己站不稳,在娘娘跟前失仪,想要逃脱罪责推给妾啊!”

顾容安刚想说话,刘荣就大步走了进来,冷声道,“太子妃跟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荣禄你是怎么办事的?”

荣禄急忙请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让人把这些吵吵嚷嚷的美人给堵着嘴拉了出去。可怜她们还以为能得太子一眼垂怜呢。

顿时就清净了。

顾容安就静静地看着刘荣发威,等到只有夫妻俩了,她就酸溜溜地,“好歹也是你的人,就这么不怜香惜玉,被奴婢这样拖了出去,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几时就成了我的人了?”太子殿下是一脸的疑惑,他都不认识那些人,只是见她们在安安面前吵吵嚷嚷,才是让荣禄处理了。

“荣禄都说了,是陛下赏给你的美人。”顾容安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刘荣的胸口,还不承认!

“原来还剩那么几个,”刘荣却满不在意地,握住了顾容安的手,给她解释,“每年他都要赏给我那么几个人,我想着军中多娶不到老婆的汉子,愿意出宫的,就让荣禄给她们找个可靠的嫁了,不愿意嫁的就算了。”

剩下来的都是怀着希望得到太子宠爱的。

顾容安想着那个云美人和刘美人,这么巧,竟是见到了故人,太子殿下的头上到底有多少绿帽子啊?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被安插在刘荣的后宫里,究竟有什么作用。

刘荣说着看她神游太虚地,忽然福至心灵,“安安,你该不是吃醋了吧?”

他抑制不住地笑起来,一把把顾容安抱在了膝头,抵着她的额头道,“你放心,我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顾容安悚然回神,可以说是又惊又喜了,她就没有想过一国的太子能够没有侍妾,原本还准备了好些应对给太子后宫里的美人呢。

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的乖巧纯情,不愧是初次见面就能够说出我也给你看了,就扯平的脑疾青年。

她娇俏地媚笑着,主动地把手挽在了他的脖子上,送上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离,却又徘徊在他唇边不去,呵气如兰地,“从前我不管,往后也只有我一个,我才能放心呢。”

“你放心,我定不负你。”刘荣低低呢喃。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刚刚开了荤,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挑弄,一时血往下涌,按住身上的妖精就滚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