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阳被逮捕以后, 原本喜气洋洋的客厅变得死气沉沉。

来贺喜的人也三三两两地散了, 这次秦家丢人可算是丢大发了。苏婷满眼无措,她失魂落魄地看着那本族谱,怎么就这样了呢,怎么突然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明明今天是她的大好日子, 只要过了今天,她跟秦飞扬两个人就算彻底回了秦家, 她也是上流社会所承认的秦太太。

可是转眼之间,这一切的荣华与富贵, 全都没了。

秦烈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秦飞扬一直很怕他, 只好说了句, “爸, 您先别气,我先去打听下能不能把正阳给捞出来。”

秦烈额上的青筋暴涨, 他突然站了起来反手一巴掌用力地抽在秦飞扬脸上, “你教的好儿子!”

苏婷被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扶住被抽出鼻血来的秦飞扬, 失声叫道:“爸, 正阳从八岁那年开始就一直跟着你, 这些年我们一直都没有带在身边过!”

秦烈阴郁道:“那就是我的错了?”

秦烈在秦家的地位非同一般, 一向说一不二, 苏婷见他真的火了只好委屈地低头认错, “是我们的错, 我们没有管教好儿子。”

秦烈指着秦飞扬骂,“就是因为有你这个不靠谱的爹,两个儿子从小到大,你管过哪个?养过哪个?我给你养的儿子!”

秦飞扬忍不住顶嘴,“那也是您教出来的啊。”

苏婷急得快哭了,“老公,不要再说了,快想想小阳该怎么办吧。”

提到秦正阳,一家三口都沉默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出秦正阳。

秦烈怒气不减,却还是颓然道:“我去跟老朋友求求情吧。”

秦烈自认为跟司法系统那些人还是有些交情的,可他一大把年纪拎着礼品上门腆着脸想给孙子求情的时候,好话歹话都说尽了,那些人倒是客气接待了,但是那些东西说什么也不肯收。

这其实就是拒之门外的意思了,秦烈一个相交多年的好友在私下里给他传递情况。

秦正阳倒霉得不是时候,华国现在与他走私的那个国家外交关系不是很好,而系统里现在又在抓典型。秦正阳无疑是被抓到的最大蛀虫,上面的人还想从秦正阳嘴巴里套出更多关系,怎么也不可能放人,总之,这场牢狱之灾免不了。

偏偏走私又比不得别的经济犯罪,即使秦正阳出狱了,但是他背着走私坐牢这个污名,这辈子就不可能再执掌秦氏集团了。

秦氏集团上下的人也不会服众了,也就是说,秦烈辛辛苦苦培养了十七年的继承人,彻底废了。

然而以他的精力,他现在是不可能再另外培养一个出来了。

难道说他辛辛苦苦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家业,就这样要落入旁人的手中?

不,不对,他还有一个孙子!

秦肃虽然说在山里长大被养废了,但是只要他听秦烈留在公司里的元老的话,开拓或许不能了,守成应该还是有可能的,只要秦氏还在,说不定十年八年了就又起来了呢,就跟当初一样。

本来秦氏都快要败落了,不知道从哪来了个高人,说他欠了秦家祖上恩情,要还他们十几年富贵。

有那个高人护佑,加上汪家的扶持,原本败落的秦家没用上半年就又彻底起来了。

没错,他现在去叫回秦肃,然后找到那个高人,秦氏总会有救的。无论如何秦肃都是汪家的外孙,他就不信了,汪家那群女儿奴会不帮秦肃!

秦烈再次来到了恒盛,与上次的众星拱月不同,这次他是跟律师两个人过来的。

可结果却同上次一样,无论他是威胁还是好言相劝,秦肃都不为所动,他吃秤砣铁了心,坚决不进秦氏。

秦烈这次真的是气急败坏,“好好的公司你不要,待在这破公司里你有前途吗?”

胡丽一直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插嘴,“老先生,这话你就说错了。”

“咱们恒盛可不是什么破公司,我虽然孤陋寡闻了点,却也能看出来,现在的秦氏才是烫手山芋不好接吧。”

“而且我们恒盛刚刚买下了神娱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在华阳地产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权。老先生已经很久不看新闻了吧?”

胡丽的嘴巴毒到惊人,“就你那家负责人被抓去坐牢股价跌了一半的秦氏,也能说我们恒盛是破公司?”

秦烈气得胸膛不住起伏,指着胡丽说不出话来。

胡丽大大咧咧道:“欸?老先生你先别生气啊,你要是被气死了我可赔不起,到时候把我卖了给你的秦氏填账恐怕也填不上吧。”

秦肃的眼神与胡丽迅速交汇,“你去忙你的吧,别在这待着了。”

胡丽冷哼了声,扭动细软的腰肢离开了。

她早就看这一家子人不顺眼了,上次跑到这里来大耍威风也就罢了,这次他居然还敢来!

秦烈快速喘息了几下,方才平稳住了呼吸,“神娱?华阳?”

林小公子最近绯闻缠身,有个时装模特大着肚子直接找上了林家,林家人怒不可遏,把他锁了禁闭,坚决不准他再去碰娱乐圈那摊烂事。

现在林家老大正到处寻找神娱的接手人,哪怕林老二是花大价钱办下的,他也不在乎,低价就把神娱的百分之五十一股权和公司的运营权给卖了。

等林老二禁闭期结束,一切早就尘埃落定。

秦肃以外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出手把神娱买下,只是没有用他个人的名义,而是恒盛物流的名义。

现在郁蔓还不清楚这事,神娱群龙无首,魏繁霜到处忙着招人,也没有闲暇告诉她。

至于华阳,华阳是现在华国最大的房地产公司,华阳老总也是榜上帝都的首富。

秦烈听到就这么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物流公司居然拥有华阳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震惊了。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救秦氏?”

……

秦肃还真没有想到,他记忆中那个慈爱中不乏严厉的老人变成了这幅模样。

他觉得有点可笑,“我为什么要救秦氏?”

“因为你姓秦!”

秦烈嘴角微微一勾,无比嘲讽,“我被人拐卖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姓秦?我妈被那对母子气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姓秦?你把那对母子接回秦家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姓秦?我回家第一天,你就把我扫地出门时,你怎么不说我姓秦?”

秦烈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所以你现在是恨我?”

秦肃的微笑十分冰冷,“不,我觉得你这人怪恶心,送客!”

他的眼神变得气势夺人,几乎要把秦烈牢牢地钉在原地,“去跟前台说声,以后不要让他进来了。”

“你秦家养了我九年,我会把这九年里的花费一一折现,以后你秦家跟我秦肃再无半点瓜葛,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秦烈怒极反笑,“好,好,你很好!”

双方不欢而散。

七月底,海关走私案正式审理开庭,因涉案金额巨大高达十数亿元,所以这次案件的审理请了许多专家来旁听。

秦正阳老老实实按照律师说的话,把这桩走私案捅了个底朝天,与他合伙做生意的几个公子哥也被他卖了,因为态度良好,秦正阳最终只判了三年。

但是别的被秦正阳攀扯出来的公子哥就要倒霉多了,五年起步。

能跟秦正阳合伙做生意的人家基本上都非富即贵,他是少判了好几年,但是他也因此触怒了那些人家,那些人家其实是比不上秦家的,可是蚂蚁多了尚能咬死象,秦家在这些人家的联合攻击下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八月,郁蔓在剧组杀青那天,秦烈召开了记者招待会,颓然宣告秦氏正式破产。

拍完戏以后,郁蔓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景时丞这些天一直都忧心忡忡,看着郁蔓的眼神也是欲言又止。

终于要回家的郁蔓心情极好,于是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景时丞把心里多日来的疑惑问出来了,“你有没有觉得小礼这些天像是变了个人?”

不仅动作语气不像她自己,就连神态也跟当初的田诗礼大相径庭。

现在的她,一举一动妖娆妩媚,但是那种媚意,却让人寒到了骨子里。

郁蔓神态未变,“我不知道她以前的性格是怎样的,不是说演员入戏以后都会性情大变吗?也许她是入戏了,过两天就会好的。”

景时丞有点失望,她也这样说。

“算了,当我没说。”

魏繁霜换了辆新车,兴致勃勃地开来接她,郁蔓便像景时丞告别,“我要走了,有缘再见。”

景时丞心里不知为何很是沉重,他刚刚转身就看见了田诗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田诗礼就笑吟吟地挽住他的手臂,“时丞,我饿了,我们吃什么呀?”

景时丞不着痕迹地挣开她的手臂,“我今天还有通告。”

郁蔓怎会不知田诗礼身上发生的变化?

与女魅接触怎么可能会是好事,女魅起初以女子怨气为食,等她壮大到了一定地步,通了性灵的女魅必然会想成人,那就需要夺舍。

她现在不知活在田诗礼躯壳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不过这与她无关。郁蔓能救她,却不想救,而是一步步冷眼看着田诗礼自取灭亡。

上辈子她好人做得太多,救的人够多,却死得无比凄惨,那这辈子她就不去做个好人了。

一上车,魏繁霜就叽叽喳喳给她报告,“郁姐,我们又换老板了。”

郁蔓皱了皱眉,“啊?”

魏繁霜也很想吐槽,“林总的哥哥把神娱给卖了,现在买下的还不知道是谁,反正没来过公司,暂时还是维持原班人马,不过又有了你的工作室了。”

她的小模样得意又骄傲,“我自己去请的人,个个都很靠谱。”

郁蔓忍不住笑了,“是,你请的人一定靠谱。”

就在此时,郁蔓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个有点熟悉的女音,“郁小姐,秦总请您过来南苑香榭一下,他说有个大礼要送给你。”

郁蔓的眉眼刹那间就灿烂起来,“那家人搬了?”

女音很冷静,“还没呢,不过秦总说,让郁小姐您亲自来赶他们会更加有意思呢。”

亲自去赶?郁蔓舒心地收好手机。

不得不说,秦肃此举,深得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