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片刻,林熠脑海一片空白, 一会儿赞叹一下萧桓身形真漂亮, 一会儿又不知该说什么。

萧桓站在湖中,面具遮住他的表情, 也遮住他俊美之极的脸,林熠上前几步, 微微漾起的湖水拍到他脚尖前又退回去。

“将军怎么在这里沐浴?”林熠低头看看那叠衣物, “湖水不凉么?”

“在外驻营, 不需讲究那么多。”萧桓答道。

“……生气了?”萧桓一步未动, 站在水中看着林熠。

林熠沉默不答,有点烦躁, 干脆几下脱去外袍,也只穿着一身单衣,戴着银色面具,光脚一步步走到湖中。

湖水亦打湿了他的单衣, 他趟进水里, 走到萧桓身边, 两人皆戴着面具, 在齐腰深的湖水中对视片刻。

林熠转身伏下去如鱼儿一般划入水中,往湖心缓缓游去。

他骨骼线条漂亮的踝腕在萧桓指尖一触便离开,萧桓手指微微一动,有一瞬很想轻轻握住, 想摩挲过曾经每一寸都极其熟悉的皮肤和骨骼。

萧桓也转身跟着他, 林熠游得极慢, 萧桓就踩着湖底卵石迈步走在他身后不远处。

直到水面没过半个胸口的深度,林熠灵活地在水里一转身,绕着萧桓划了一圈,最后停在萧桓面前,萧桓伸手扶着他站好。

他比萧桓低一些,水面便没过了大半个胸口。

林熠鬓边沾了水珠,他不比鬼军中的人,带着面具总有些不习惯,萧桓伸手轻轻摘下他的面具。

林熠微微仰着头,问道:“萧桓,你是不是讨厌景阳王?”

萧桓道:“何出此言?”

林熠抬手触了触萧桓的面具:“因为我说过认识景阳王之后,你就不大高兴,早上才哄好了你,中午你就带兵走了,一句话也不留下……”

萧桓轻轻握住林熠不老实的手腕,也不解释,只淡淡道:“这么说也没错。”

“那我以后就当不认识他,行不行?”林熠笑道,“你不要跟我生气。”

林熠一身单衣也彻底湿透,劲挺的身形毕现,仰起头时脖颈线条修长漂亮,萧桓一手仍握着林熠的手腕,另一手抬起,将沾在林熠颈边的黑发拨开,指尖掠过他的皮肤,林熠不由后退了一小步。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萧桓道,“那天军报送来已迟了一日,耽搁不得,便直接走了,以后一定跟你告别再离开。”

林熠一低眼就能清楚看见萧桓松松披在身上的白绸袍,领口微敞到腹部肌肉线条处,身上隐隐可见数道旧伤疤,便添了几分力量感。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林熠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太缠人了。

萧桓抹去林熠额角的水珠:“我明白,你来找我,我很高兴。”

林熠顿时松了一口气,旋即反应过来,上前扶着萧桓肩膀,凑过去看着他:“七王爷,你又调戏本侯?”

萧桓轻笑,怕他脚下滑,伸手揽住林熠腰后:“小侯爷太会哄人,忍不住想多听几句。”

林熠微微踮起脚,与他离得极近:“小爷的甜言蜜语可不能白白听。”

萧桓低下头,冰冷的面具便贴在林熠额头,鼻尖抵着对方,他压低声音笑道:“姿曜从不亏本,这回又要如何?”

林熠被他揽着腰际,微微后仰着,看着面具下那双风华无限的桃花眼,便狞笑道:“真想知道?可不许反抗。”

他张狂地把手探进萧桓衣襟,在他腰腹上摸了一把,又抬手勾着萧桓脖子,扬起下巴亲在面具眼尾处,如同隔着面具吻在那颗痣上。

萧桓浑身一僵,发觉自己彻底低估了林小侯爷的流氓程度,他手臂蓦地收紧,正要转身就跑得林熠冷不防被揽得贴在一起,隔着湿冷薄衫,体温清晰可感。

萧桓偏过头,眯起眼睛看着林熠:“林姿曜。”随即修长的手指掠过衣摆下林熠的后腰,在湖水中燃起了一串微弱火热。

林熠知道自己玩脱了,他水性一般,本想做了坏事就溜,这下根本挣不开,只得连连认错:“这儿不合适,王爷改日再报复回来罢。”

萧桓笑道:“今日事今日了,你看怎么办?”

林熠被他低沉声音蛊惑一般,呼吸也错了半拍,咬咬嘴唇,眼睛一眨,作无力状耍赖:“缙之,我错了……你要什么,等回了丹霄宫都给你。”

萧桓反被他放软身段倚在身上,撩拨得几乎失控,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姿曜,来日可别后悔。”

林小侯爷便该庆幸他家七王爷视他为至珍至宝,否则今日出不出得此湖还是另一说。

林熠随萧桓上了岸,想起冲动之下进了湖中,却没有衣物可换,便大剌剌除了湿透的单衫,直接穿上外袍。

萧桓本想把他那身将军袍给林熠,林熠却不答应,盯着萧桓把衣领扣得严严实实。

林熠重新覆上那张银色面具,一身绯红衣袍,领口一小片苍白皮肤延伸到衣领下,乌发湿淋淋的,冶艳之极。

萧桓看着林熠就想到他这身红衣下可是什么也没穿,回营之前便命令营中所有人回避一刻钟,直到他拉着林熠回了大帐。

“这边的事情还需多久啊?”林熠被萧桓催促着换上一身鬼军军服,长腿伸展了坐在案前席子上,萧桓坐在他背后靠着矮座,取了帕子给他擦拭头发,他懒洋洋闭着眼睛,嚣张得不行。

“明日就回大营,你也该去金陵了。”萧桓手上动作力道适中,低头看着林熠一脸惬意,嘴角不由弯起。

“啊,算算日子,再不去是不行了。”

林熠朝后靠在萧桓身上,仰头望着萧桓面具下的下颌弧度,帐内只有他们二人,他便抬手摘去萧桓的面具。

“陛下大概会让你住在宫里。”萧桓说。

林熠点点头,永光帝对他一向不错,把他当小辈疼爱,每次例行去金陵时,都会安排他住在宫里。

“那你呢?你应该从不在宫里留宿的,我爹说从前见到你,都是来去匆匆。”

林熠仰头靠在他肩上,萧桓手里锦帕仔细拭着他脑后发丝。

萧桓怀里简直是这世上最舒适的地方,林熠自从发现这一点,就常常放肆地往人家身上靠,怎么舒服怎么来,反正仗着自己年纪不大,更仗着萧桓对他脾气好。

“没错,我从不在宫里住,不过在金陵有一座宅子,偶尔会留宿。”萧桓说。

“那怎么办,是我出宫去住,还是你进宫来?”林熠低头把玩着木梳,开玩笑道。

萧桓放下锦帕,轻轻把林熠圈在怀里,低头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林熠发顶:“到了金陵还要睡本王的床榻?”

林熠摇摇头,循序渐进四个字最为致命,林小侯爷丝毫没意识到他们此刻的姿势有多亲密,感到有点倦了,懒得动,干脆闭上眼睛就这么倚着萧桓:“不光睡王爷的床,重要的是王爷本人……萧缙之,我估计现在让我自己睡,都会失眠。”

鬼军次日拔营返回江州大营,阴平郡官员战战兢兢相送,但已经晚了,林熠把他们名字记得清清楚楚,督促萧桓多写几封折子。

“安顿不好饥民,又平不了乱军,把事情拖得无可收拾,这帮人腰圆肚肥,唯独拍马屁的功夫炉火纯青,缙之,那天小爷我差点就倒在反贼刀下了,这死法够憋屈,你可得在折子里骂狠点。”

“林小侯爷,你这是公报私仇,给本王吹枕头风?”萧桓看着林熠愤愤地给他磨墨铺纸,挑眉问道。

“吹枕头风怎么,相公不心疼奴家了?”林熠把笔递到萧桓手里,誓要盯着这封折子完成。

萧桓知道他是开玩笑,摇摇头,蘸墨落笔,字迹遒劲洒脱。

此行回到江州,未留几日,顾啸杭和封逸明的信又催到江陵城内,萧桓却还要处理一批军务,林熠便先行赶往金陵。

金陵是江南最繁华之地,丹霄宫所在的江陵城仙气多一些,金陵却是楼肆林立,钟鸣鼎食之盛,金冠玉驾之尊,又有上百佛寺道观兴盛坐落。

市井纸醉金迷,秦淮的水映不完勾栏琉璃灯笼红,佛道虔诚香火,烟雨缠不尽慈悲道法众生相。

林熠打马而过,街边歌栏酒肆胭脂佳酿的味道,贩夫走卒叫卖声,来往车驾无不是雕花锦绣,简直迷了眼。

规矩还是要讲的,他第一件事便是入宫面圣。

重重朱墙碧瓦之间,水雾打湿的青砖宫道,百步玉阶雕龙啸刻,奉天殿内高高在上的御座,永光帝比他印象里年轻一些。

这位皇帝面容端正,四十岁的年纪,一身明黄王服,鬓边微白,年轻时励精图治、锐意革新,到这几年,正是心境已转,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意,看着座下江山和众臣的眼神也深不可测起来。

“陛下,贵妃。”林熠周正一礼,姿态极好看。

“烈钧侯,孤还是习惯叫你小熠,几年见一回,就长这么大了。”

永光帝见了他,心下喜欢,笑呵呵召他上前一些,二话不说先赐一堆金玉绫罗。

御座旁另有一人,明眸顾盼,端艳生姿,钗鬓锦绣的打扮,倾国容色,温温柔柔坐在永光帝身旁,正是最得宠的洛贵妃。

“这孩子精神气不同,英武挺拔,当真难得。”

洛贵妃笑起来格外柔丽,眼睛干净,明艳与天真在她身上毫无瑕疵地混合起来。

“阙阳嚷嚷着选驸马,选了这么久也没个合得来的,若小熠能合适,孤也就放下一桩心病。”永光帝道。

一想到阙阳公主,林熠就后脊一凉,险些笑不出来,洛贵妃在旁抿嘴一笑道:“陛下说笑了,阙阳公主不爱会武的,小侯爷却是武艺高强。”

“贵妃娘娘说得在理。”林熠果断附议,不用林斯鸿提醒,若要把他跟阙阳绑在一起,他宁愿再中一次折花箭。

幸而永光帝也只是半开玩笑,摆摆手:“都是年轻人的事,让她自己折腾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