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里没盐了吗?”清儿吃了口青菜,皱着小脸问。
“有啊。”康聿容扭头,看着儿子不解的问:“怎么了?”
清儿埋怨道:“那你炒菜的时候怎么不放盐啊?”
谁说她没放盐啊?
康聿容拿起筷子去夹那盘炒青菜,正要辨别真伪,却见柯木蓝撇着一张苦瓜脸,像只猴子似的跳了起来,转身端起一杯凉白开,咚咚咚的灌进了肚儿。
康聿容娘俩都被柯木蓝这上蹿下跳的一幕给搞蒙了,都瞠目结舌的,愣愣的看着他。
等柯木蓝灌足了水,返回来坐好,清儿才呆呆的问:“柯叔叔,你怎么了?”
柯木蓝指着那盘排骨说:“你娘做这道菜的时候,一定是打死卖盐的了。”
康聿容一记大白眼毫不客气的飞过去,想说她做的菜咸,直说好了,拐弯抹角的几个意思啊?
再说了,真有那么咸吗?她才不相信呢。
康聿容把还没来得及放入嘴里的青菜放进碗里,随之夹了块排骨:“噗——”刚入口的排骨,瞬间就被她给喷了出来。
柯木蓝见她不服气非要亲自验证,也没阻拦,只是提前做好了准备。她刚把排骨喷出来,他第一时间就递上了水杯和毛巾。
康聿容喝了好几口水,才把嘴里的咸劲儿消减下去,拿着毛巾擦着嘴角,看着盘子里的排骨:这哪是打死卖盐的,这根本就是把造盐的给绑票了。
三人又试了试剩下的那两盘,不是咸的齁死,就是淡出鸟。总之,都不理想。
康聿容把筷子一撂,蹙着眉说:“这些别吃了,我再去煮点面条吧。”
柯木蓝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儿,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说:“我去吧。”
衣服改不了,眼看就要失信于顾客。因此,康聿容这两天心里确实也烦躁的很,要不然她做饭的水平也不至于如此差劲。
心里实在焦灼,也懒得和柯木蓝多说什么,随他去吧。
半小时后,柯木蓝端出三碗打卤面,三人默默开吃。
清儿是个小人精,一看母亲的脸色就知道,此时母上大人心情不爽,还是少惹为妙。饭一吃完,他就乖乖的去房间写作业了。
康聿容一边刷着碗,一边还想着找师傅的事儿。收拾好餐桌的柯木蓝,一进来看到的就是康聿容那一脸的愁云。
柯木蓝走过来,问:“怎么了?这两天一直都愁眉苦脸的。”
康聿容往灶台上依靠,叹了口气,把眼下的情况给说了一通。最后,她无奈的说:“这偌大的北京城,竟然连一个修洋装的师傅都找不出来,你说可气不可气?”
柯木蓝说:“事实摆在那儿了,气也没用。”
闻言,康聿容眉目微微皱起,问道:“你是不是也以为我这是没事找事?”
“不是。”柯木蓝肯定的语气,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说:“我虽然不懂得做生意,但是我明白你这么做的目的。你们的店等于是新开张的,女招待们能说会道热情大方,再加上又上过报纸,顾客们一时新鲜难免会多光顾几次。可这新鲜劲儿一过,你还只是原地踏步,不改善自己,不去想方设法的留住顾客,那么顾客量自然会下滑。再说了,洋装店也不止你们一家,顾客们也不是非你们不可。你这么做,看着像是小题大做,其实你这是在用尽心思的挽留顾客。留住了顾客,才能留住一切。那些口碑好的老店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康聿容的心暖暖的,目光也极其的柔和,她说:“没想到,你是这么的了解我。”
柯木蓝说:“因为我也想把你一直留住。”
康聿容脸一红,赶紧把头一低,躲开了他炽热的视线。须臾,干咳一声,言归正传:“想法很好,却走进了死胡同。本以为是件再简单不过的儿,没想到实施起来真是堪比登天。”
看她情绪沮丧,柯木蓝往前一步,握住她的双手,看着她黑溜溜的眼睛,给她鼓劲儿:“大诗人陆游不是说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事情还没到最后一刻呢,结局是怎样的,谁又说的准?”
康聿容苦着脸说:“可是,能找的人我都找了。到现在,连一丝丝的好消息都没有。我也一直在往好的方面想,最后只怕是落个空欢喜的下场。”
柯木蓝捏了捏她的脸,笑说:“还没到最后一步呢,你倒是先整天的苦起了一张脸。照这样下去,再好的运气也就让你给苦没了。我相信老天爷是公正的,它绝不会去辜负一个努力的人。你又勤奋又积极,老天怎么会忍心去辜负你这份苦心?好了,笑一个?”
康聿容勉强的笑了笑。
“这才对嘛,笑起来多好看。刚才的样子,真是丑死了。”柯木蓝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我出去一趟,一会儿你检查一下清儿的作业吧。”
康聿容转头看了下桌上的座钟,问:“都九点多了,你还要出去啊?”
柯木蓝说:“我刚想起,医院里还有点事儿需要处理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了。”
既然是公事,康聿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叮嘱着说:“那你路上小心。”
“嗯,知道了。”
康聿容看着柯木蓝的背影隐约的感觉,他这会儿出去或许不是为了医院里的事儿,应该是去给她想办法了吧。
只是像他这样,不善言辞,不善交际的人,又有几个人会为他伸出援助之手呢?
他了解康聿容,康聿容又何尝不是把他看得通透呢?
正因为她太了解他,所以也就不对他抱什么希望了。
只是,这么晚了他还为了她的事儿出去忙活。这份心,不能不叫她感动。
老天爷会不会真的厚待于她,康聿容不知道。但她也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老天爷身上,那简直太可笑了就。
不管怎样,她做了最后的筹算。反正,怎么着她都不会做个言而无信的人。
康聿容猜的没错,柯木蓝的目的地是医院,但他的目的也确实是为了她的事儿。
看她为此事愁眉不展,他心里又岂能好受?自然是想法设法的想要帮帮她了。
可性格使然,他除了宋兆培和孙医生,再没什么说的上话的朋友了。宋兆培现在在浙江,本事再大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剩下的也只有孙医生了。
他不是要故意隐瞒康聿容,这事儿也没个准儿。早早的说了,给了她希望,最后自己无功而返,岂不是让她白高兴一场?倒不如先卖个关子。
到了医院,柯木蓝把自行车停好,进了医院大楼。
这会儿都十点了,楼里又暗又静。
走进值班室,值班小护士惊奇的问:“柯医生,你怎么来了?”
柯木蓝知道今晚孙医生值班,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会儿赶来了。但还是又确认的问了一遍:“小姚,今晚是孙医生值班是吗?”
小姚说:“是啊。”
“他现在在哪?”柯木蓝问。
小姚说:“这会儿没什么事儿,孙医生应该在休息室休息吧?”
柯木蓝说:“那行,你忙吧。我过去找孙医生说点事儿。”
休息室在三楼,柯木蓝摸着黑,熟门熟路的找了过去。
孙医生刚刚有了些睡意,此时正朦朦胧胧呢。“吱呀”一声,就把他给惊醒了。
孙医生脑袋混混沌沌的,眼睛迷迷瞪瞪的睁开,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门被轻轻推开,然后一个身影悄悄走了进来。
孙医生立刻清醒了,他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那个黑影。然后右手不动声色的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儿,最后紧紧地攥住了照明用的手电筒。
眼看那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转身从床上一跃而起,对准那黑影的脸部,快速的把手电筒上的按钮一推,一束强光直逼黑影的眼睛,趁黑影用手挡光的瞬间,他抄起手边的凳子向黑影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孙皓,你住手。”
一听这音儿,孙医生立刻停了手,半信半疑的叫了声:“柯木蓝?”
这黑影不是柯木蓝是谁?
“嗯。”黑暗里,柯木蓝抱着胳膊,冷冷的哼了一声。
孙医生还是不放心,打开手电一看,这回是确认无误了。他忙放下手里的凳子,赶紧去开灯,结果按了几次才发现灯不知何时坏掉了。
孙医生说:“灯坏了,这里乌漆嘛黑的,我们去办公室吧?”
刚才自己下手够狠,孙医生知道此时此刻柯木蓝估计伤的不轻,于是主动去扶。
结果好心帮了倒忙,一手攥在了柯木蓝的痛处上,疼的柯木蓝不禁的龇牙咧嘴:“嘶!孙皓,刚才那几下子不过瘾,还想再来上几下是不是?”
孙医生反驳:“怪谁啊?谁让你半夜三更的不在家睡大觉,跑过来装鬼吓人玩儿?你要是早开了灯,还会有这事儿?”
柯木蓝忍着疼没好气的说:“我倒是想开灯,可灯坏了你不知道啊?”
“我还真不知道。”孙医生又说:“这灯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就在你来的时候坏了。看来,老天爷都觉得你欠揍,该挨这顿打。”
“你……”
两人就这样拌着嘴去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