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间,她丝毫未给沈辞面子。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沈辞,把他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抛弃。
沈辞紧咬着下唇而不言。
黎未晞对他剖析的很深——如她所言,他从未拜入门派,也没有过导师。单靠父亲留给他的几页书纸自学成才。更多的,是他在行走途中所见所闻演变而来。
没有正规的教导,他用的就是个大杂烩,毫无技巧可言,怕是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他自己用的是什么。
黎未晞的意思也明确,现在的他什么也不用做,站在瀑布下就行了。
可——她凭什么让他忘记前尘过往的一切?
他是来学艺的。那些前尘过往,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如果连这都抛弃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沈辞误解黎未晞的意思。她对沈辞说的,是抛弃,而不是忘记。抛弃了还能再捡回来,但忘记,就什么也不是了。
“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她对沈辞说,“我会给你准备好足够的吃食。三个月,照我所说,能在鹅卵石上站满三个时辰,我就算你过关。如果不行,收拾包袱直接走人。”
这个要求算是极低了——原主动辄闭关几月上年,那都是雷打不动,保持一个姿势,就在山中静静的悟。
可那是对于原主。三个时辰,对沈辞来讲绝对不好过。
她下达的是死命令——你不做到也得做到,否则就别留在天启宗。
而且她只是说了过关,却没有告诉沈辞,下一步会做什么。
“沈辞,谁的心中都有恨。但你不能让别人察觉到你的恨,才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你要藏,你要放。”
她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沈辞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的发梢也消失在了视线之内,才收回了视线,久久不说一句话。
是的,黎未晞说的没有错。
他的恨太明显了,一眼就被看破,而且浓郁的像是压城的愁云。若是没有黎未晞,他怕是早就被赶出天启宗了。
天启宗不需要他这种戾气太重的人。
他要把他的恨放下,甚至扔掉——直到在仇人面前,连他自己都忘了他恨他的仇人。
沈辞沿着铺成的小路,站在瀑布面前。
黎未晞说过,整座山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他很干脆地把衣服都脱了,赤身站在了鹅卵石之上。
瀑布激流一打下,他整个人直接从鹅卵石上栽下来,摔在溪流之中。
而且那水,刺骨寒冷,又锐利得像刀子,冷冷地打在他的脸上,光是站在那鹅卵石之上就让人不好过。
瀑布后面是石壁,有很多凸起的小石块,与那鹅卵石一样,如同滑溜的泥鳅。他下意识想去抓,但跌倒得更快。
沈辞咬咬牙,爬起来,再度扶着走上鹅卵石。
摔下。
再爬,再站。
复倒,复起。
如此之反复,沈辞日夜不休地尝试,才能勉强站起。
然而,连一个呼吸的时间不到,就会被瀑布赶下来——那瀑布压迫着他,就算他站稳,也无法挺直腰板,更别提去找能够搀扶的石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