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九章 抢班夺权(1/1)

大方慕俄格山城距离红土川不过一百五十里,虽然多数都是山路,但是奢崇辉骑着马慌忙逃窜,速度还是很快的。

红土川之战结束的第二天下午,奢崇辉就在一路跟随逃回的千余人马奔入了大方地区,当天傍晚,就被带入了慕俄格山城。

红土川之战的结果,让慕俄格山城中的大小人物们,都感到极为震惊,也迅速改变了慕俄格山城的氛围和局面。

面对这个意外的结果,最是惊恐万状的,当然是奢氏夫人奢社辉了。

因为奢社辉如今还能够维持住水西的局面,维持住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安位的地位,全靠奢崇明和奢崇辉麾下原来那支两万人的永宁彝兵。

现在奢崇明身死,而其麾下的大军也只剩奢崇辉带回来的一千来人,这对奢社辉母子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与奢社辉母子惊慌失措有所不同的是,红土川之役的结果被奢崇辉带回之后,安邦彦及其麾下亲信左都督莫德、右都督杨作,虽然感到十分震惊,但是内心深处却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长期客居水西的奢崇明被官军杀死,而其麾下的奢家大军,也被一战击溃,几乎全军覆没。

安邦彦及其心腹部将们在水西的地位,一下子就如泰山之稳了。

他们再也不必担心,将来安位真正上位掌权之后,自己或者自己的家人亲眷会被清算了。

不仅再也不必担心将来有一天会被清算,而且没有了奢崇明奢崇辉兄弟手中实力的制衡与威慑,安邦彦距离真正名正言顺的水西之主,也就是真正名正言顺的罗甸大王,从此只有一步之遥了。

当年起兵造反之后,安邦彦自号罗甸大王,不是没有寓意的。

罗甸大王这个名号,充分暴露了他当时的野心。

他虽然没有奢崇明那么大的志向,比如说统一彝人各部,占据四川甚至云贵,然后建立大梁国割据西南,等等,但是他却有着一个借机恢复罗甸国,自任罗甸大王的雄心。

他没有统一天下所有彝人的野心,但却有统治整个水西的野心。

起兵造反之前,作为安位的叔父之一,他名义上的官职,是水西安氏贵州宣慰司的土同知,而实际上领有的土地不大,只是水西织金洞一带的土司头人。

对他来说,如果造反的事业能够做大,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如果造反的事业没有做大,那么借机掌控水西全部土地,恢复罗甸国,自己当上罗甸大王也很不错。

因此,他所心心念念的目标与奢崇明比起来更加实际一点,那就是废了安位这个瓜娃子的水西安氏之主的位置,然后由自己这个叔叔来做。

安邦彦的这个算盘打得很好,以起兵支援奢崇明为借口,换得了安位之母亲代掌水西宣慰司事的奢社辉的鼎力支持,很快就全面掌控了水西的军权,掌握了水西的军队。

但是随后打了几个胜仗之后,安邦彦就露出了本来面目,特别是他自号罗甸大王的举动,引起了奢氏夫人奢社辉的高度警惕。

在奢夫人看来,你安邦彦自称了罗甸大王,那么我的儿子,真正名正言顺的水西之主安位,又算什么呢?

你安邦彦要是真的造反成功了,我们母子在水西还有立足之地了吗?

出身永宁宣抚司土司世家的奢氏夫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是引狼入室了。

奢社辉原本是想利用安邦彦的野心和好战,拉上比永宁宣抚司实力更强的水西,一起来支持自己哥哥奢崇明的造反建国大业,结果却弄巧成拙,壮大了安邦彦这个白眼狼。

随着安邦彦自号罗甸大王,奢社辉与安邦彦之间的同盟关系,很快陷入了破裂的边缘。

而就在安邦彦准备动手,奢社辉也准备带着自己的儿子逃亡的关键时刻,奢崇明的十万大军,在四川战败。

奢崇明父子率军两万狼狈逃回川东,逃回了永宁宣抚司旧地。

这一下子,安邦彦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谋害安位了,而奢社辉也趁机邀请自己的兄弟,即水西贵州宣慰使安位的舅舅们,赶紧撤入水西。

就这样,奢崇明父子兄弟带着永宁宣抚司仅剩的大军,正式进入了水西,从此客居水西多年。

奢崇明领着军队进入水西之后,安邦彦很快就让出了罗甸大王的名头,安位的地位瞬间就又变得稳固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等到奢安两人第二次造反之后,安邦彦不敢再用罗甸大王的名头,而是用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四裔大长老的称号。

所以,奢安二人之间,既是合作造反的“亲密战友”,又是勾心斗角的政治对手。

如今,听闻奢崇明兵败身死的消息,安邦彦在震惊之余,心中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快意。

奢崇明死了,仅凭奢崇辉带回来的那点人马,今后的水西还不是自己的天下?

夺回罗甸大王称号的心思,又开始在安邦彦的心中萌生了。

当水西城土帅安隆将官军兵临水西城下,而且官军火枪火炮威力强大的消息,遣人送回大方慕俄格山城的时候,安邦彦暂时根本无暇顾及水西城的存亡。

因为他要抢班夺权了。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崇祯二年六月初六上午辰时,大方慕俄格山城,贵州宣慰府的大堂之中,不再是过去水西君臣议事之时的格局了,而是被奢社辉改造成了自己哥哥奢崇明的灵堂。

大堂正中最显眼处,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楠木香案。

楠木香案的上面是奢崇明的神位,上面写着“彝人大梁王奢崇明之神位”。

楠木香案的后面,直到大堂两边支撑整个的楠木大柱之上,全都挂满了黑色的帷幔。

楠木香案的前面是一个巨大的青铜香炉,里面插满了粗大的香烛。

奢夫人奢社辉、水西之主安位,以及奢崇明的弟弟奢崇辉等人,跪坐在香案一旁,在一个巨大的铜盆里面为奢崇明焚烧纸钱。

彝人土司的丧葬,本来异常的复杂,只是此时奢崇辉连奢崇明的尸首都没有带回,而且水西安氏又处在危急时刻,也就只能一切从简了。

五月底的时候,奢夫人奢社辉派了人前往红土川,去与武之望等人接触,希望迎回奢崇明的头颅和尸体,但是被武之望断然拒绝。

奢崇明的头颅,乃是秦良玉及其石柱土兵的战功,将来是要报送朝廷验明正身的,就是武之望也不敢擅自处置。

而奢崇明的身体,早被罗隆佐麾下的沙溪罗氏彝兵给剁了个稀巴烂,哪里还能找到完整的身体给奢夫人的使者带回去呢。

就这样,纵横西南将近十年之久的乱世枭雄奢崇明,除了一颗被腌制的头颅以外,尸骨无存。

此时奢社辉等人为奢崇明布置的灵堂之上,除了一个楠木制作的神主牌位之外,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正当奢社辉、奢崇辉神情悲伤,围着烧纸的火盆,一边烧纸,一边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的时候,宣慰府的大门外一阵喧哗:

“大长老!大长老!夫人正在大梁王的灵堂为舅爷守灵,请您独自进去!您不能带这么多人硬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