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五章 这不可能(1/1)

天启六年,姜曰广作为大明使者出使朝鲜,册封李琮为朝鲜国王的时候,眼前这个李廷龟鞍前马后、接待奉迎得十分尽心尽力,此时看他这幅急切模样,心中也多少有点不忍,于是斟酌着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我大明朝廷新设了理藩院,专门负责与外藩对接管理事务。如今礼部已放权理藩院,不再具体过问类似朝鲜这般的宗藩朝贡事务了。”

说完这话,姜曰广看着满脸疑惑的两人,接着说道:“两位国使已经来到京师数日,理藩院院使恭顺侯吴侯爷想必已经向你们说明了朝廷的态度,不知道两位国使还有何不明白之处?”

这时,金尚容让人叫来了安平监司尹暄,尹暄也曾见过姜曰广,此时见了故人,略微有些激动,连忙行礼说道:“小臣尹暄见过姜大人!小臣现为朝鲜国安平监司,驻节平壤城中,今年九月东江镇大败金国之后,东江毛帅派遣金国降将刘兴祚带兵夺占了我朝鲜平壤城,在大同江两岸无故屠杀百姓,圈占良田,小臣等人与毛大帅联络无果,求告无门,特来禀报大明皇帝陛下,恳请姜大人将实情报与皇帝陛下!”

姜曰广既然接了眼前的差事,自然对朝廷此前的封赏旨意以及东江镇上下的所作所为做过了了解。

而且他这次来,也是奉了英国公张惟贤的命令,来之前当然也见过了理藩院的院使吴惟英,以及钦命协助吴惟英的褚宪章。

吴惟英自然对朝鲜这些所谓的国使烦透了,跟他们说东江镇上下在朝鲜北部的作为是朝廷的旨意,大白话说了无数遍,朝鲜国使只是听不进去,就要求见皇帝,求见礼部官员。

知道当今皇帝陛下对这些朝鲜使者并不待见,所以吴惟英谈了几次谈不拢之后,干脆把他们晾在那里不闻不问,直到今天军机处传话说,皇上问了朝鲜使者的事情,吴惟英才让去过朝鲜的姜曰广来这里,跟朝鲜使者说明白朝廷的底线。

理藩院成立之后,吴惟英按照皇帝之前的旨意,一直忙着在九边诸镇设立榷场,如今大半年过去了,成果也很显著,除了辽东镇设在营州后屯卫也就是凌南的榷场之外,先后还有五处榷场建成,包括三边总督驻地花马池、辽镇左路的义州城、热河镇守府的热河堡、大同镇边墙外的拴马台、延绥镇榆林卫的镇羌所,并且都已经投入了使用。

所谓的榷场,不过是类似后世的一个大型的集贸市场罢了。

南来的粮食、布匹、盐巴、茶叶等塞北草原上生活必需之物,在此集中贩卖,或者直接与塞北蒙古诸部交还牛羊马匹。

榷场主要是官办,但是接受民间商贾的定期入驻,场内设置守卫和课税司,每次开市都要收取交易双方的税金。

如今理藩院批准设立的六处沿边榷场,就是这样,不过目前交易的双方几乎都是官方,比如花马池的三边总督府与鄂尔多斯诸部开市,就是拿食言和茶叶,来交换鄂尔多斯的马匹与羊群。

而官方的交易,并不能给榷场带来税金上的收入,所以理藩院目前在做的也是赔本的买卖。

当然了,这个赔本不赔本,要看你怎么看,不能单纯从经济上算账。

所以,尽管理藩院设立之后也是个入不敷出的衙门,但皇帝对吴惟英能在半年多内,不顾朝堂之上的议论之声,快刀斩乱麻地开设了六个面对蒙古部落的榷场,还是很满意的。

也因此,吴惟英家族在最近的这一次京师勋贵世家整顿之中,毫发无损。而且还因为吴惟英主持理藩院之后沿边大开榷场,吴惟英的家族也跟在这塞外沿边之地圈占了不少的良田沃土,正在大量募民耕种,将来塞北一旦发展起来,那么吴惟英家族可就要发大财了。

正是因为吴惟英任职理藩院院使之后与皇帝的接触比较多,所以他很清楚皇帝对于塞北乃至朝鲜等藩国的看法。

在他看来,大明的皇帝就应该以大明的利益为重,坚持大明利益至上,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的想法。

吴惟英是蒙古人出身,在草原上就秉承这样的法则,历来都是强者为尊,强者通吃。

因此面对朝鲜使者的时候,吴惟英的态度也很明确,土地我们的确是占了,你们有能耐你们再夺回去,你们没有这个能耐,就别婆婆妈妈地跟我讲什么大道理。

也因此,朝鲜使者面对他的时候除了惊诧莫名,就是无言以对。

如今可算是见到了一个知书达理的文官过来接受自己的陈情,所以赶紧就说明了情况,表明了立场,提出了要求。

尹暄说完情况,李廷龟赶紧接着说道:“姜大人,我朝鲜王上的意思是,平安道可以借给大明东江镇暂住,而咸镜道及平壤城则需大明朝廷行文东江镇,尽快归还我方。朝鲜小国寡民,当不起领地如此损失。这一条,还请姜大人代为转达。”

李廷龟说完,金尚容也连忙说道:“正是如此!还请姜大人代为转达大明皇帝陛下!”

他们以为他们到了京师,始终不能受到礼遇,始终见不到说了算的人,见不到大明的皇帝,是因为毛文龙、刘兴祚从中作梗,阻挠他们面见皇帝陈情,孰不知所有这一切都是皇帝在背后主导或者策划的结果。

姜曰广看几个人喋喋不休还要继续说下去,立刻摆手打断了他们,说道:“你们朝鲜君臣的意思,是要大明东江镇只留平安道之地,而退出平壤城乃至咸镜道,是这样吗?”

金尚容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由金尚容说道:“正是如此。至于平安道数州之地,可待大明灭了金国丑虏之后再行归还我方。”

姜曰广听了这话,面色转冷,当即说道:“这不可能!”

说完这话,姜曰广根本不看金尚容等人脸上的惊容,接着说道:“你们以为我大明皇帝的旨意,是说改就能改的吗?皇上已经明发圣旨,将鸭绿江以东、大同江以西山林土地,封给了东江镇五路总兵麾下的有功将士,如今时隔不过数月,言犹在耳,岂能朝令夕改?

“而且,尔国君臣上下乃我先帝册封之藩国,去岁未报朝廷同意,即改向建虏称臣纳贡。说起来,与我大明已是敌国,东江镇未曾灭了尔国君臣社稷,已是念在尔国素来恭顺,侍奉周至。若非如此,此次东江镇岂能对尔国手下留情?”

金尚容等人听了这话,心中大恐,怎么如今的大明文武官员,对朝鲜都是这么一副态度?!

但是作为朝鲜右议政的金尚容也知道,单就改向后金称臣纳贡这件事来说,作为大明册封的一个藩国,这就是一种不忠或者说背叛的行为,作为同属儒家教育出身的臣子,姜曰广如此质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这是安平监司尹暄说道:“姜大人且听小臣一言。去岁正月,建虏大军攻我朝鲜,建虏兵威之盛,世所罕见,我朝鲜实在无力抵抗。建虏先占平壤,再下汉京,我朝鲜君臣逃亡江华岛,无依无靠,才迫不得已与之签订城下之盟。然则我朝鲜虽与建虏订约,但实际上心向大明,从未作出过对不起大明之事,这一点还请大人明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