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城上谈兵(1/1)

王承胤官居居庸关参将,手下当然也有使唤人,同时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其中一个叫王沛,这是他自家的侄子,如今做着他的中军都司。另一个叫刘振,则是蓟镇总兵刘策的本家侄子,做着居庸关里领兵的游击。

这两人都是王承胤的心腹手下,此时与王承胤一起站在南关城下,见自家主将被突然驾到的皇帝冷落在一边,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这时,王沛斟酌着说道:“前几日只听说万岁爷要到德陵,给先皇帝下葬,没人告知咱们说万岁爷要来这居庸关啊!说到底,这是上面的疏漏,跟咱们没能及时出城迎接关系不大吧,叔叔不必惊慌失措!”

刘振也说:“如今事已至此,大人担心也是无用。反倒不如尽心尽力好好伺候着,或许还有转圜补救的余地。皇上万岁爷要计较也是跟上面计较,八竿子也打不着我们这样的小虾米啊!大人不必过滤!”

王承胤听了两人的劝说,心里多少有所宽慰,但是他自己是知道居庸关情况的,皇帝走马观花看一看倒还好说,最多前程受到影响,可说是察觉了实情,那可就不是丢了前程这么简单了,弄不好有可能要丢了脑袋啊!

然而他看看眼前的刘振,点了点头,还是觉得刘振所说有理,万一天真塌了,挨收拾的也不光是自己,眼前这位公子哥的伯父想必不会也不敢坐视不理见死不救吧!再说,事情或许未必会到了如此地步!

王承胤摇了摇头,暂时摆脱了那些负面的想法,对刘振、王沛二人说道:“如今万岁爷带着孙阁老、李阁老到了居庸关,还不知道远在蓟州的刘大帅知不知道呢,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派人去送信,大帅是我们蓟镇军的总兵官,他说的话,想来皇上还是要给几份薄面的!”

说完这个,王承胤有了决断,当下说道:“王沛,你去张罗人手,去城里各大饭馆酒肆,让他们把好吃好喝的提前备着。刘振,你马上派人出城,六百里加急,去蓟州向大帅报信,就说皇上如今就在居庸关,请他赶来见驾!”

王沛、刘振听完王承胤的安排,马上抱拳应诺,转身就走。

这时,王承胤又突然说道:“刘振!再派人去京师,到襄城伯府去见见李都督,就说皇上来了居庸关!”

刘振刚要抱拳应诺,只听王承胤又说道:“人派出去之后,你赶紧召集城内城外所有人手,把所有在册在籍的能找回来多少就找多少,实在不行的先花钱雇一批,放着万岁爷来了兴致要点验!”

说完了这些话,王承胤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暂时消散了,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应该没什么漏洞了吧!

想到这里,王承胤冲着王沛和刘振摆了摆手,让自己的左膀右臂赶紧分头行事而去。

这边刚安排完,就见王国兴又从城楼上下来,王承胤连忙上前迎候,像这样的高官显贵,可不是他这样的居庸关守将所能轻易接触到的,所以此时显得格外敬畏。

王国兴知道皇帝心中不快的原因,所以对王承胤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简单告诉他抓紧为皇上一行以及随行军队准备饮食,此外再无一话。

锦衣卫北镇抚使王国兴亲来传令,让居庸关给皇帝一行准备饮食,倒是让王承胤心里松了口气,毕竟皇帝若是不让他准备,他反而会更加恐惧!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崇祯皇帝带着军机大臣,以及随行贴身侍从人等,都在南关城的城楼上用了午饭。

神机营进城之后就驻扎在南关城的城楼之下,此时也都用餐完毕,刘文炳、文震孟两人上得城来,请示皇帝行止。

在关城上的城楼休息了大半个时辰后的崇祯皇帝,脸色变得稍微好看了一点,看看刘文炳、文震孟进来拜见,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免礼平身。

看见身边亲信臣子都平心静气地等候自己说话,崇祯皇帝也知道,初来居庸关时的不快表现,令这些人心中忧虑了,此时想了想,说道:“朕来居庸关前,心中满怀期待。这个居庸关是我大明京师与宣府、大同等地咽喉要道,不仅山川形势极为险峻,而且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朕原以为东有山海关,西有居庸关,我大明京师稳如泰山,然而此来居庸关却让朕的心中充满了不安。这样一个居庸关,如何能够确保京师西面稳如泰山?!如何让朕在紫禁城中安然入睡?!”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看了看孙承宗、李邦华,略作了一下停顿。

两人随即离座跪地,口称:“臣等有罪。”

文震孟、刘文炳、王国兴等人,也都赶紧跟着跪倒在地。

原本顶盔披甲、手按刀柄、侍卫在更外围的黄得功、刘廷杰等人,此时也是哗啦啦跪下了一片。

只听孙承宗说道:“陛下如此说,让臣等何以自处!臣等令陛下忧虑至此,罪该万死!”

听了这话,崇祯皇帝摆了摆手说道:“孙爱卿、李爱卿不必如此!朕方才所言,虽是有感而发,却并非针对你们二位!朕也知道,大明军政积弊已久,数十年来都是如此,并不是你二人的罪过。你们都起来吧!”

说完这话,崇祯皇帝也不再理会众人,只是接着说道:“居庸关西则山西、大同,北则宣府、蓟镇,又有京师三大营在内,一时半会儿的确不会遭受兵火之灾,然而此时不被兵,不意味着将来不被兵,一时不被兵,而不意味着永远不被兵。如今辽东宁锦一线堡垒相连,防御巩固,建虏已无机可乘。然而是不是说我大明君臣边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呢?!

“以朕看,绝非如此。朕常虑塞北草原形势,建虏驱赶察哈尔部西迁,兵锋已至西拉木伦河上游以南,可以说,塞北若无喀喇沁和热河堡,蓟镇眼下已是前线。”

“然而即便是有了喀喇沁和热河堡这样的屏障,我大明北面是不是就算安然无恙?!以朕看,亦非如此。塞北草原天高地阔,建虏即便不能从喀喇沁方向叩边,也可以绕道其他蒙古部落二来,比如察哈尔、土默特。连我大明都在建虏大军面前吃了数次败仗,你们以为察哈尔、土默特或者其他漠南蒙古各部,会是建虏大军的对手吗?

“若是建虏大军绕道漠南蒙古,从宣府或者大同破边而入、兵临居庸关城下,就凭居庸关现在这个样子,能够防得好、守得住吗?!我大明君臣还能够安坐于京师高谈阔论吗?!”

崇祯皇帝说完这话,君臣之间相对默默无言,过了一会儿,孙承宗接着说道:“臣任直隶总督之后,曾率总督衙门官佐巡视宣府、蓟镇,直到山海关沿线长城关塞,居庸关位处内地,当时未曾顾及,不曾想居庸关守将懈怠至此。说起来,这的确是臣的疏忽,是直隶总督衙门上下的疏忽,还请陛下责罚。”

崇祯皇帝听了这话说道:“孙爱卿不必如此。若说是你的疏忽,倒不如说是朕的疏忽了。此等话,休要再提。当务之急,还是先说说该如何着手整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