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识时务,要懂得应变机巧,要学会见机行事,看风使舵,察言观色,善巧便凝,先意希旨,不管你是后宫争宠的妃嫔,还是朝堂邀功取媚的新科权贵,亦或争上位的行会中的伙计朝奉,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是这个道理。
而识时务者为俊杰,简直就是成就千古名臣大人物的圭臬,更是身入富贵煊赫的不二法门,医贫疗穷的宝药良方。
你要想紫袍锦带,高官得做,高头大马的富贵盈门,就必须要知道这个道理,不懂这个道理,你简直就在这个举凡世界上第一聪明的国度里寸步难行,寸草不生。
因为你的一生,就算是做到三公三孤的高官,王公侯伯的显爵,也未必都能碰上虽然也忌惮臣下的拥兵自重而剥夺臣下的兵权,却给予足够富贵的宽厚待人的汉光武,宋太祖。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要你想生存,就得要昧着良心学会这种分辨人和鬼的本领,也需要在天堂和地府面对牛头马面,阎王判官,天王老子,九天十地的菩萨天王们。
这种本领对于许多人来说,的确要比四书五经难得多,因为他们低不下身段,因为他们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屑于虚与委蛇,因人成事。
不过在伪君子盛行的土地上,对于许多人来说,那根本就是一点就通,或者是无师自通,或者是心领神会,或者只要留心,处处都能学到这种横行霸道,钻营投机的本事。
颠倒是非黑白的本领若是一点都不会,莫说是你想要过五关斩六将,单刀赴会的威风八面,你连第一关的城门旌旗招展都休想看得到,你连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染红的滚滚长江都休想闻见。
指鹿为马的确是志士仁人,甚至匹夫匹妇,正人君子所鄙夷不屑的,甚至是要声讨痛斥,恨不能诛其绝迹人间的。
可惜的是,就算你是贤人孔孟,就算你是鲠直的关龙逄,比干,强项令,包青天,偶尔也得学阉人的胡说八道,也得跟着赵高马鹿不分,因为他的金甲侍卫横刀怒目,因为你不跟随他,你全家马上就要被他乱刃分尸。
你的性命,你的身家妻儿老小的性命,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是牛皮吹出来的。
那不是要你认清马与鹿,驴与骡的区别,而是要看你表忠心的态度,看你是不是能随着他们指哪打哪儿,甚至跟着他们做乱臣贼子做炮灰前驱。
只有你指鹿为马,认定和尚有头发,道士剃光头,肯定鸡蛋是树上长的,麦子是牛羊拉屎拉出来的时候,等到摊牌的时候,你才有希望站在他那一边。
因为你的 人格已经侮辱尽了,已经没有了羞耻之心,那么再做什么坏事,便不会有良心上的负担。
坏人们懂得这个道理,因此他们才拼命的让你颠倒黑白。
这种本领需要的是,刚才叛徒和奸佞的真面目和十大罪状没有被揭发的时候,你依然要口谀面颂,毕恭毕敬,口称前辈上尊,自称卑职,等到他们的恶行被天子声讨鞭挞的时候,你就立马可以改变形容。
哪怕之后你毫不留情面的揭发他的卑鄙无耻,男盗女娼,奸邪恶毒,万民唾骂,痛骂个呕血而亡,揭批到披肝沥胆,那都没有关系。
关键是你不但要分寸拿捏得当,还要有翻脸无情,反面詈骂甚至表演出来公鸡决斗的模样,那样,你才会显得真是个识时务的一把好手。
若是你虽千万人吾往矣,在天下滔滔,皆为颂歌的时候,你突然震荡庙堂朝野,以为一语惊醒四座中人,就指摘他们颂歌阿谀的本就是个流氓无赖。
此时你非但不是孤胆的英雄,你还是污蔑忠臣的造谣生事的奸臣贼子。
别说千古骂名有多么的辱没门楣祖宗,你仔细考校一下二十四史上的名臣列传,本纪书册,这世上能留下千古骂名的人物,哪一个不在其盛时得以享用万民的膜拜,受国史馆的付梓传扬尊荣。
千古唾骂的乱臣贼子一旦王莽谦恭的真面目被人揭穿,一旦伪君子,假道学,国贼国妖的罪名坐实,板上钉钉,不容置辩,那个时候那就需要善于矫饰作伪的名臣大官们表演。
这个时候能拉下脸来表演声讨本事的,通常不是人格分裂,心怀叵测的新科奸贵,就是老谋深算,无耻已极的老泥鳅老油条老官僚。
他们非但要用十分的铁石心肠,还要用能歌能哭,能唱能呼的本领,否则,绝不能在落井下石时候能痛打落水狗得以升官发财。
这其实说明,他们都是和光同尘,沆瀣一气的有眼无珠的混账王八蛋。平时他们怎么就没有看出来那些人的伪君子假道学国妖国贼的真面目,难道只有等到东窗事发的时候,真像才会大白于天下?
这逻辑简直连三岁的小孩子都哄骗不得。
当然,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哑口无言了,都要争相表忠心了。
没有人去追究国妖国贼的上位是何人的提携提拔,也没有人为那些被国妖国贼陷害污蔑的被侮辱被损害者仗义执言。
所有人都丝毫不惭愧,也毫无羞耻之心。当然,正因为他们善于颠倒是非,指鹿为马,落井下石,擅长表忠心,他们的羞耻之心也早就杳如黄鹤,被狼拉狗扯了。
在叛徒国贼的真面目被戳穿之际,你只有尽量的声讨和歇斯揭底的喝骂,要表现出一刀两断的果决勇敢,绝不能拖拖拉拉,散漫不羁,更不能做临门抚哭忠臣烈士的吊客,更不能做心志不坚,毫无眼光的匹夫匹妇。
试想,与坏蛋叛徒勾勾搭搭,儿女情长,藕断丝连,你究竟什么意思呢?
因此以胡七爷王三爷为代表的长风镖局中人听闻靳芳流的恶劣卑鄙,心中就自然而然生出来义愤填膺,这些恨不能食肉寝皮的人,今天晚上都还和靳芳流把酒言欢,吹牛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