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世昭固然是世俗中精明的老狐狸,官场上的老油条,朝堂刀光剑影之中游刃有余,既具有雄才伟略,也残忍狠辣的厉害人物。
霍灵素也不是真的吃素的蠕虫王八,更不是仅仅靠着玄虚灵幻的故弄玄虚来维持长安城中二十年的富贵荣华,圣眷优渥。
虽然在言世昭和大多儒学科举出身的清贵高官眼中,这是个妖言惑众,谎话连篇,徒然以妖术魅惑君上的妖道,的确,这的确是个妖道,他以谶纬之学蛊惑人君,以道德仁义的面目勾连达官贵人的诰命贵妇,以江湖黑帮的本性来驾驭笼络朝廷官吏,将堂堂正正的朝堂变成了江湖草莽。
只是草莽出身的霍灵素,还是一个风雨见惯的老江湖。
霍灵素正是早预测到这场与言世昭征战的到来,所以要未雨绸缪。
因为他也感受到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因为他嗅到了某种压抑的硝烟味儿,所以才迫不及待的离开长安,来到蜀山中寻找宝藏,拉拢覃逸风,结盟青城派,要的就是在敌兵大举进攻来临之前巩固联盟,增强自己的势力,在决战之时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虽然与言世昭没有什么交往,朝会议政之时更是多所言语交锋,可的确谈不上更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只可惜权力这种东西,乃是天生对于人性最具诱惑的玩意儿。
任何双方觊觎它,都将会变成你死我活的仇敌,轻则尔虞我诈,背后耍阴谋诡计,重者就是双方真刀真枪的厮杀,血流成河,家族覆灭不算是什么,甚至会搭上王朝的性命。
霍灵素知道,自己长安城中唯一的敌人,真正可以当得起自己对手的敌人,也只有言世昭一个人,不,他们是一个家族。
自从年少之时自己在长安城的大街上见到这位言世昭以干脆果决的态度处死那飙车的恶少田国新之后,霍灵素就发现,自己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这个少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当然,这不是青春少艾的恋慕爱人,而是刻骨铭心的恐惧。
言世昭英俊潇洒,言语中天生的傲慢性情与他所来自的天潢贵胄的家族有关,那种冷酷,那种狠辣,那种残忍,始终都让霍灵素不寒而栗。
等到了长安城身为当朝护国法师,本想要施展自己的雄心抱负,哪知道此人事事掣肘,自己虽然高居一品大官,可是在言世昭的眼中,自己是没有资格与闻国朝大政的。
连皇帝对自己也是敬重非常,可是言世昭权当自己不过是佞幸翰林,能享荣华富贵,却不能干系朝廷大计。
比起言世昭连皇帝都忌惮三分的权势,自己在长安城中尊荣是尊荣了,可是要想染指朝政,想要施展自己的筹划,真的是势比登天。
皇帝虽然事事对自己言听计从,可是真正的军国大事,朝政国策,皇帝也只听言世昭一个人的,而且没有言世昭的点头,连皇帝也无能推行。
他忍了二十年,不想一事无成的退隐山林,更不愿意一走了之,长安城的荣华富贵的诱惑,怕是连得道高僧也不能不怦然心动吧。
大英雄轰轰烈烈,岂能白来此中走一趟呢?言世昭又多些什么呢,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飞檐走壁的本事半点也没有,老子可是杀过人的,是见过血的,是经过真刀真枪的江湖帮派火并的,这家伙文质彬彬的装模作样,见到人头和鲜血估计他都先吓尿裤子了,他有什么了不起?
他忍不住了,自己年逾花甲,还要再等多少年才能在长安城中一呼百诺,说一不二?若是不来长安城,自己也可能满足于蜀中的温柔闲适,可是既然见到了九五圣尊,再想要返回山野乡村,那的确是有所不能。
自己难道愚蠢的和言世昭比谁先死,谁活的更长久么?
武林英雄,江湖豪杰,快意恩仇,言世昭又多一些什么呢?
所以他要施展江湖手段,要鸿猷筹谋,将敌人斩于马下,让他的得意洋洋变成忽然间抱着脑袋往枉死城中跑的着急着慌。
所以,他要联络联络江湖志士仁人,来为自己助威效力,仔细思量之下,其他江湖门派早就为墨孤魂凭凌霸占,自己只能铤而走险,与圣教正统和覃逸风这两方与墨孤魂抗衡的势力合纵连横。
他也早就有协议与圣教正统和覃逸风将宝藏三分,否则这两派也不会冒着得罪蜀山派的风险与霍灵素结盟,跑到人家山头上寻衅,于情于理,在江湖中,这都是理亏之事。
最主要的是无利可图,江湖人讲究的是彩头,没有利益的结盟空言,丝毫不具备诚意,你请客吃饭,总不能只让客人喝茶吃点心,放着山珍海味留给自己吃。
霍灵素固然生性狡诈,可毕竟也是江湖豪侠,又身为一派掌门,朝廷大国师,官居极品,多少年来,自然氤氲了不少财大气粗的性情,至少表面的大气谦和的伪装功夫做的不着痕迹,不能说话不算,这个人丢不起,自己不是小瘪三啊。
当然他也可能将送回的东西再想方设法抢回来,盗取走,那则另当别论。
在聚金窟中,因为那一阵被唐灵璧引燃的火药的轰炸,弄得几派人狼狈不堪,他们慌忙中走岔了道路,他没有如覃逸风那样发现天窗上面藏宝阁的所在,便急急忙忙的逃脱而出。
所以青城派的这些人也未曾见到护宝珍龙所护持的那些金珠宝贝,因此觉得聚金窟中固然繁复已极,机关重重,隐藏极大的秘密,可真正潜藏的珍宝也不过是诸葛青阳的佩剑紫电锋霜。
这宝剑虽然罕见,价值连城,只是在这位当朝国师的眼中,他所见到的珍宝利器无穷尽数,朝廷府库中的收藏,极尽天下珍藏。
那些些兵器未必有比得上紫电锋霜的,可也未必值得惊讶艳羡,在他的眼中,聚金窟未足以成为真正十足十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