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主动上门的小姑娘
当天晚上,毕文谦睡得安然。
也许,自己是一个不挑床的人,也许,粟车这些人的确为自己的到来颇费了不少心思。
第二天的早茶,非常丰盛,一群人围坐了两张大桌子。按照粟车的话说,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口味儿,就让自己啥都试试,觉得什么好吃,以后早饭就那么准备。
然而,毕文谦最终的结论却是“都差不多”——南方的早茶并没有哪一样鹤立鸡群的,他也实在对口舌之快没有啥讲究。很快,就领着章敏进了新准备的录音室。
没有京城四合院里黎华打造的豪华,但清静总是足够了。
而且,那墙角处,也放着一架子的唱片。信手拨拨拣拣,倒基本都是粤语的作品。
想想刘甘美在京城出发前问的问题,毕文谦不禁笑了笑,随便挑了一张才出不久的唱片,交给章敏,让她放起歌来。自己把椅子拖到最中央,一边听,不是和她询问讲解粤语发音的问题。
“……原来在这社会,必须适应自然,就是材料再好,也需包装够新鲜。莫问昨天的好,今天怎么不出现,谁人用过心机,了解地球在转?”
简单的旋律,唏嘘的感觉,清亮的男声在录音室里环绕着。
“几经改变又改建,在那一刹记不清,谁人现在为此数百万人筹划跟打算?当初一切尽改变,现有一切也变迁,试问谁来关心思考为明天?”
待章敏一句句解释了歌词之后,毕文谦又听了一遍,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对着章敏笑。
“章敏,你知道这首歌在唱什么吗?”
“啊?”很显然,章敏并不明白毕文谦究竟在问什么,“……就是唱的……《昨日街头》啊!”
也算俏丽的脸蛋上,写着懵懂,毕文谦看着坐得离自己不近不远的章敏,心里忽然浮现起了黎华的音容笑貌。
“资本主义社会下的普通人的违心生活”——这是黎华在第一次听仲岛美雪的《口红》时说的话。如果她此刻也在自己身边,她会在听了这首歌之后,说出什么话来呢?
这是一盘毕文谦从没有专门听过的专辑,本着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态度,他耐心地把专辑听完了。在章敏的帮助下,不止听了一遍。
渐渐的,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或许,真正让毕文谦愿意挑选出来,并且静心去听的原因,并不是这张专辑有多好,而是因为,这是林子详唱的歌。
临近饭点儿的时候,粟车敲门进了录音室。
“毕经理,听了一上午的歌?”
“差不多吧!”毕文谦点点头,“刘姐姐不是建议我写写粤语歌吗?那么首先,应该从听开始吧?章敏帮我解释了一些。”
“这样啊!”粟车微微笑着,站在录音室门口,“听了一上午,有什么感觉?”
毕文谦稍微回想了一下:“唱得很不错,风格也挺多,就是有些小家子气。”
“小家子?”粟车一下笑出了声,“什么意思啊?”
“大概是……格局太小,或者说,缺乏一种主人翁的精气神。”与其说是这一张专辑给毕文谦的感觉,不如说,这是上辈子他所听的香港流行音乐的情况,而今天,又印证了一次罢了,“毕竟,这是一个被殖民了大半个世纪的城市。”
“是吗?”粟车嘿嘿地笑,“这话,香港人恐怕不喜欢听。”
毕文谦双手抱怀,看着粟车:“我说话,需要考虑香港人的感受吗?”
“这就是不是我能够参言的了。”粟车依旧在笑,笑得有些戏谑,“我听说,你从来都只说实话。”
“是啊!”毕文谦也跟着笑了起来,“该吃饭了吗?”
“嗯,不过,在此之前,另外有件小事儿,需要你决定一下。”
“什么事儿?”
粟车看了看一旁的章敏:“章敏,你先过去一起准备上菜吧!”
待章敏出了录音室,粟车随手关上门,走过来,坐上了她刚才的位置。
“毕经理,刚才,有个小姑娘上门来,说是要应聘歌手。”
“哦……”与其说在听粟车说什么,不如说是在听他的口吻,看他的表情——毕文谦稍微思考了一下,“刘三剑开公司的事情,在香港民间,传闻很广了吗?”
粟车摇摇头,答非所问道:“小姑娘只有16岁,带了简历来。我让她先在一楼等着。”
毕文谦注视着粟车:“等着?”
“小姑娘本身大概没什么出奇,多半是听说了什么消息,或者被人建议,就来碰碰运气。”同样的座位,相比刚才章敏小心翼翼的模样,粟车坐得就坡有金刀大马的风格,一边说着话,一边把一份简历递给了毕文谦,“问题是,是谁,怎么给她的,给的什么消息。而且,这个小姑娘的背景,公司里间接有所了解。”
“啥?”毕文谦越听越有些糊涂了。
“小姑娘有个姑父,在湾湾那边,当着总统府秘书长,不仅位高权重,而且,在立场上对我们非常敌视。”
噗……
毕文谦大概明白了粟车为什么叫人家在楼下等着了。但他还是有不明白的事情。
“姑父……很亲吗?”
“如果是经常走动的亲戚,我就不是和你汇报,早去四台山找刘经理了。”粟车摇摇头,指指毕文谦手中的简历,“公司里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个小姑娘建档,她只是她姑父的资料里的半句话。因为察觉了这一层关系,我刚才在下面和她聊了一阵。要说家族的话,她家在民国时代倒还不错。但在她那一房就家道中落了。亲戚什么的,走动就很少了。她家里谈不上什么直接的资源。今天是星期一,她还在高中读书,是请假过来的。以简历上的资料看,她演过一点儿电影,本来也是电影世家出身,但怎么看,都和唱歌没有关系。”
毕文谦低头看着简历,那一寸的照片上是一个清纯的姑娘,而那姓名,是他上辈子听闻过但不算很熟悉的。
“所以,你很奇怪?”
粟车认真地点点头:“毕经理,你到香港来,本来就是最近才决定的,你在这里住,更是昨天临时决定的结果。你不觉得,这小姑娘来的很巧吗?昨天下午,你才在九龙街上露了面。”
“……所以,你这个保卫处的科长,会专门和我说这些。”
粟车和毕文谦相视了几秒:“我首先负责的,是你的安保。”
毕文谦又垂了目光,看着简历上贴的照片。
“粟车,如果我这段时间,都宅在这里,算不算对你工作的支持?”
“如果你是因为我而刻意不出门,刘经理恐怕饶不了我,我爸,恐怕也饶不了我……我自己,也……”粟车不断地摇起头来。
“是吗?”毕文谦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所以,你昨天是等莫文渭已经走了,才提醒我不要随便写条子?”
粟车沉默了一阵。
“毕经理,我知道,大家都知道,你很坦荡,也不拘很多小节。你肯定不会胡乱写条子。但是,无论你条子上写的什么内容,你给谁写了条子,这件事情本身,对有心人来说,就很有意义了。”
“我昨天不是说了吗?这里是香港……”
“毕经理,你在京城都没写过条子。”粟车轻声打断了毕文谦话,“你怎么想的,别人怎么看的,是两回事。毕竟,香港和内地,只有一江之隔。”
“好吧……你说的,有你的道理,我也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毕文谦看着粟车沉沉的眼神,叹了一口气,“去把小姑娘叫上来吧!我先和她谈谈再说。招不招歌手是一回事儿,饭点儿上总不该怠慢了人家。”
“好!”
粟车利落地起身,开门先出去了。
毕文谦伸手用指背轻碰着手里的简历,那小小的照片里的人,充满了青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