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音协会议(二)(1/1)

第二百四十八章音协会议(二)

会餐之后,所有人一起转移到了同春园里的会议室。

趁着会议开始前大家还没有正式入座,各自休息的时候,毕文谦坐在下首,挨在王京云身边,看着他从公文包里一样样往外掏东西。

“王京云,把我的东西给我吧。”

王京云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几页资料,一边轻声调侃着:“听说你总是脱稿演讲啊!”

“上次开会,是王叔叔替我发言的,我也是写了稿子的。认真做事,又不是搞谍报工作,好记心总比不了烂笔头。”

“稿子是你自己定的。我今天是书记员,即使就坐在你旁边,我也不会说话,也没有资格说话。”

深深看了看毕文谦,王京云将钢笔放好,双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撑着下巴,闭目不言了。

虽然说是非正式会议,但会议真正开始之后,却不见得怎么休闲。随着一个个主席、副主席发言下来,毕文谦倒觉得这像是一场非正式的年度工作报告,以及个人对今后工作的展望……

只是,不止一个人提到了毕文谦,还有黎华,以及他们的文华公司,毕文谦在青歌赛上的表现、黎华在日本的反响。虽然都是正面的评价,却总让毕文谦觉得有些尴尬。他甚至没敢抬头去确认,当有人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其他人是否正看向自己,会挂着怎样的表情。

等到十五个主席都发过言了,另一个名誉主席吕霁接过了话头。

“大家都谈过了各自的工作和想法。在开始讨论之前,让我们听听毕文谦想说的话吧!会议开始前,我看他已经准备好发言稿了!”这个发际线已经极高的老头戴着眼镜,深色的镜框平添了几分厚重感,那镜架下是特征突出的大鼻子,那弯弯的眉毛像水墨画里淡墨粗勾的两笔山峦,“很多人都叫他小炮手,说不定,咱们今天,会着重讨论他的提议?”

望着这个笑容和蔼的老头,毕文谦有些觉得他的话是给自己递托儿。也不知这是他的个人想法,还是别的什么,或者,纯粹是自己想多了?

无论如何,朝吕霁点了点头,毕文谦轻身而起,左右缓缓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们,先微微鞠躬,然后才清嗓开口。

“其实,先听了大家的发言,我最直观的感受,是这个音协是的的确确在做事情,而不像以前一些时候,很多人,特别是对音乐兴趣不大的普通人印象中的那样高高在上而且神秘。”

这打头的话就引起了大家的一阵轻笑。但毕文谦却没有笑。

“就拿我自己的见闻来说吧……音协这个协会,在我小学,以及在江州短暂的高中时期的记忆中,我的那些同学,甚至连音协这个名字究竟是音乐协会还是音乐家协会都不清楚,甚至,在我和他们提起之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一个组织。如果我没有一个在江州歌舞团的妈妈,大概,也会和他们一样吧……”

“虽然拿一些学生的浅薄阅历作为案例肯定会显得偏颇,但这也说明着,中国的音协,在向人们持续宣传自身存在这一点上,做得还是不够深入的。也许会有人觉得,音协是一个为人民服务的组织,没有必要进行过度的自我宣传,但我觉得,作为中国音乐界首屈一指的机构,都不能够被人们从小知道——不指望熟悉,只求知道——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对音乐有兴趣的孩子们,该如何去系统学习音乐知识?人各位前辈刚才的发言里也能够听出来,而今这个时代,我们中国在音乐这一块儿的物质条件、师资力量,相比我们庞大的人口基数,是远远不够的!”

“都说艺术这东西,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连领进门的师父都不够用。不止我在江州的同学,我去边区走门串户的调查,也展示着同样的问题。无论是申城还是京城,这种音乐家扎堆的大城市,并不能在统计意义上作为全国音乐水平的代表,无论是看城镇农村人口比例还是行政划分,像边区那样的农村,像江州那样的二、三线城市,才更有代表意义。”

“那么,问题该怎么尝试解决呢?”

毕文谦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发言稿。

“传统的师父,无论是耳濡目染的家学渊源,还是音乐院校手把手教的班级,或者去年开始国家实行的《义务教育法》那样规定的面向更广的义务教育里的音乐科任教师,都存在着很大的缺口。而我们国家编写的音乐教材,往往也停留在基础理论和歌谱的层面,也是需要教师来教,来示范的。这不仅在效率上依旧没有根本性的改善,而且,还涉及到教师自身素质的问题,比如,口音——没错,刚才我在饭桌上说的问题,既是一个笑话,又不只是一个笑话。”

是的,作为一个90后,毕文谦对于很多历史问题一度有过难以释怀的疑惑,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中国直到1986年才把义务教育作为一项法律推行时,他才意识到,很多以前觉得难以接受的问题,其实不过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

万丈高楼从地起。而现在,在地基初具的时代,自己却也试图当一个设计师了。

“在座的各位前辈有口音,的确不是大的问题,而像周晓燕老师这样的歌唱家,反而走在解决这一个、这一类问题的前沿。但对于全国范围内,本就数量极其有限的基层音乐教师来说,这样的问题,却既严重,又无奈的——他们并不年轻,想要在步入中年之后再一次改变自己,提升自己,那并不是多数人能够做到的。”

“所以,想要完全在传统教育模式的框架之内,解决这个问题,在眼下是不可能的。毕竟,在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代背景下,国家不可能也不应该给予音乐这一块倾斜社会资源。”

“然而,无论是音乐,还是更广泛的文化领域,这都是任重道远的事情,需要一代又一代人承前启后的探索和建设。而教育,特别是年轻人的基础教育,永远是重中之重。而音乐,也不例外。”

毕文谦把发言稿换了一页,抬头环视了一圈,都是认真聆听的表情。

“所以,在这样的初衷下,立足于我们中国而今的现状,我,有一个计划。”